第十五章 卡久拉霍性愛神廟

美國歷史考古學家理查德森研究卡久拉霍性愛神廟時,曾經提出過一個驚世駭俗的觀點——古印度君王相信有陰世,死後殉葬大批奴隸,並利用雕像營造出一個極為繁盛的陰世,使得君王在轉世輪回前依然能夠在陰世享受榮華富貴。所以,卡久拉霍性愛神廟裏掩埋著大量的奴隸骸骨,甚至有可能把他們的屍體封印於雕像裏……

月餅一直陰著臉,再沒講關於印度的所見所聞,我也不想問,只是通過網絡給麻風病捐款機構匯了一筆稿費。我寧願相信這些錢都用在了麻風病人身上,而不是被少數人當作炫富的資本。

凡事但求心安,就可問心無愧。踐踏善行的人,自然有報應等著。

過了三四天,月餅情緒好轉,氣氛也活躍起來。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隨口問起了“種姓事件”之後月餅去瘋人院的事情。

月餅想了想,講了他在瘋人院的經歷——

瘋人院,是一個正常人進去會覺得自己是瘋子的地方。生活在裏面的人,除了少數極具攻擊性的精神狂躁症患者,大部分人都很安靜,重復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仰望著天空,一字不差地背誦著莎士比亞的劇本;有的人演算著奇怪的數學公式;有的人放聲高歌,美妙的曲調根本沒有在世界上出現過。

也許,瘋人院只是一個不容於社會的天才們的收容所。

胸前卡牌上寫著“卡西”的白發老人在隔離室裏安靜地坐著,皺紋堆滿了他幹瘦的臉,始終盯著桌子上面那幾截殘破的骸骨,時笑時哭。這位德裏大學曾經的校長,用盡一生擺脫種姓制度,卻落得這個下場,不得不叫人感到唏噓。隔著落地玻璃,月餅站了半天,輕輕搖了搖頭,整整背包,沿著狹長的走廊向外走去。

院子裏,一個金發女孩手裏拿著一截樹枝,往墻上不停地畫著,墻根厚厚的木屑說明她已經畫了很久。樹枝漸漸磨成短短一截,旁邊穿著卡其色長褲和攝影師專用多兜馬甲的中年人又遞過去一根樹枝,女孩茫然地接到手中,沿著剛才的線條繼續作畫。

整面墻已經被女孩畫了一大半,月餅望著那幅畫,從包裏掏出《印度旅遊指南》,翻了幾頁對照著。

中年人對月餅笑了笑,指著院子右側擺著桌椅的休息區,示意月餅到那裏聊。

兩人坐定,中年人望著女孩的背影:“她是個天才,對嗎?”

“居然完全一樣!”月餅拿著書對照,明顯很吃驚。

“艾弗森,英國人。”中年人簡單介紹著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腕看了看手表,“非常抱歉,我要走了。如果有興趣,我在那裏等你。”

月餅揚了揚眉毛:“你怎麽知道我會去?”

艾弗森笑著起身:“因為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和我的職業一樣的好奇心。那是對未知事物的癡迷。”

幾分鐘過後,院子外面響起越野車特有的轟鳴聲。月餅坐在院子裏,欣賞著女孩即將完成的作品。“哢嚓”,樹枝斷了,女孩側著頭,摸著茬口,尖銳的木刺紮進手指,殷紅的鮮血湧出。女孩忽然笑了,用鮮血在墻上寫下了“CURSE”。

“想休息一下都不行,”月餅打了個哈欠,在院子裏轉了幾圈,“不過來了印度不去那裏,等於沒有到過印度啊。”

月餅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拐口,女孩把手指放在嘴裏吮著,許久才輕輕地說道:“又多了一個。”

越野吉普揚起黃色的塵土,在距離新德裏600多公裏的中央邦查塔普爾縣通往卡久拉霍鎮的山中疾馳。月餅單手支著下巴,熟練地在彎道上玩著漂移。

越過群山,在樹林深處,幾座土黃色的雄偉佛塔在林中探出塔尖。

月餅踩著油門,車子在林中顛簸起伏,穿過一片矮木叢,印度最著名的古廟宇建築群——卡久拉霍性愛神廟終於露出全貌。

神廟分為東、南、西三個群落,以西區的規模最大。西區神廟的造型大致差不多,主要由三部分組成,高高的基座,刻有雕像的主建築和像筍一樣由粗到細的塔頂。神廟裏面比較陰暗簡陋,有的供奉著石刻的林伽(即男性生殖器)。外墻刻著舞蹈、奏樂、耕種、戰鬥等形態各異的人物雕塑。石刻塑像中最多的是豐乳肥臀的女人,佩戴著各種首飾,以各種姿勢站立,或在化妝描眉,或在拈花微笑,或在照鏡梳頭,或在手舞足蹈,甚至在挑腳底上的刺。

月餅拿著手機拍照,發現這些雕刻大多是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現狀,和網上流傳的“墻上到處都雕刻著以各種姿勢性交的男女”的說法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