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德裏鬧鬼事件(二)

古印度有著極其森嚴的等級制度,上級貴族婆羅門階層奢靡腐化,下賤的首陀羅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過,婆羅門之間還流傳著一個可怕但是極其重要的秘密:只要在月圓之夜,賤民們能獻上一條婆羅門的生命,並讓婆羅門的靈魂永遠侍奉濕婆神,那麽奉獻之人就能夠獲得濕婆神的庇佑,取而代之變成高貴的婆羅門。為此,不少人鋌而走險,無數無辜的人為此送命……

四十年前——

卡西回到家裏,心情很沮喪!他實在想不通,作為英國牛津大學留學歸來的高材生,居然在剛剛獨立不久的印度找不到工作!難道僅僅是因為他的姓氏?

想到今天投交簡歷時,審核主管厚厚的眼鏡片後面鄙夷的目光,他就恨不得沖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但是印度幾千年沿襲下來的種姓制度,讓他不得不對現實低頭。婆羅門姓氏的乞丐都可以在大街上粗野、蠻橫地破口大罵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而那位紳士老爺卻不僅不生氣,反而始終小心地賠著笑臉。僅僅是因為紳士的種姓和他一樣是首陀羅!

即使再有錢,在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一生的命運。他絕望地看著窗外,越想越煩躁,把簡歷撕了個粉碎!

一同留學歸來的妻子還在隔壁熟睡,剛滿兩歲的女兒“咿呀咿呀”哭著,妻子從睡夢中驚醒,唱著兒歌哄著女兒。

“卡西,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我們就回英國吧。”梵妮哄睡了女兒,坐到丈夫身邊,輕輕握著他的手。

“我想再試試。”卡西摟著妻子的肩膀,瘦削的肩胛讓他心裏滿是愧疚。

“我們不該結婚的,”卡西突然感到很無力,“積蓄快用完了。”

“有你在身邊就好。”梵妮輕吻著卡西滿是胡茬的臉頰,“明天出去找工作的時候,把胡子刮一刮,印象會好點。”

卡西沒有說話,妻子的安慰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希望。如果他姓婆羅門,就算是滿臉胡茬又怎麽樣?哪怕是沒有工作,也可以憑借這高貴的姓氏去寺院領取豐盛的生活用品。

“咣……咣……”屋外響起刺耳的鑼聲,卡西警惕地站起身,聽了好一會兒才松了口氣,走出屋子。

一群人在赤裸的上身塗滿白色的堊粉,邊走邊喊。為首的老者敲著一面銅銹斑斑的破鑼,高聲朗誦著一段奇怪的話:

“我世為首陀羅,我以血汗供奉,我身雖然肮臟,我魂依然聖潔。”

這支隊伍排得很長,尾端有四人扛著木架,放著一具裸體年輕男子的屍體。

男子的眼眶幹癟,兩行凝固的鮮血流進耳朵,白色的蠟油封住了鼻子和嘴,手指頭被針線穿連縫合,一根鐵絲陷進腳踝的皮肉裏,從腳筋的地方穿過,把雙腳牢牢固定。

“我雖為首陀羅,我靈侍奉濕婆,我生卑賤不堪,我不應逆婚而活。”

老人又敲著破鑼,緩緩吟唱。

旁觀的人聽到這句話,滿臉厭惡,對著男子屍體狠狠吐著唾沫,隨即就像逃避瘟疫一般躲藏不叠。

隊伍路過卡西家門前,老人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卡西連忙關門回屋,大口大口喘著氣,冷汗早已把衣服濕透。

“又抓住一個?”梵妮驚恐地望著窗外,蜷縮在沙發裏,像一只瀕臨死亡的小獸。

“為什麽我的姓氏是首陀羅?”卡西再也控制不住,“撲通”跪在地上,仰頭嘶號。

垃圾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氣,腐敗的食物長滿綠毛,淌著黏稠的液體,綠油油的蒼蠅鼓著圓滾滾的肚子,時飛時爬,兩條後足不停地摩擦著尾巴排卵。

“卡西,聽說你在英國牛津大學讀的碩士?”工友利卡爽朗地笑著。

卡西早已經習慣了利卡粗魯的玩笑,絲毫沒在意,拄著鐵鍁點了根煙,去除著鼻腔裏惡心的怪味。

“聽說你還找了個漂亮老婆,”利卡搶過卡西的煙點上,塞進被胡子擋得嚴嚴實實的嘴裏,“英國妞兒漂亮還是你老婆漂亮?”

卡西忍不住罵道:“利卡!這個問題你一天要問我十多回,你不煩我還煩呢。”

“哈哈,誰叫你把老婆藏在家裏當個寶,不讓我見見。”利卡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拿起鐵鍁把垃圾往車上鏟,“要不過幾天到我家吃咖喱雞肉吧。我老婆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做了一手好菜。”

“最近城裏流行肺結核,怕傳染了孩子,過幾天吧。”卡西緊緊腰帶,費勁地鏟著垃圾。

找了半個多月的工作,卡西最終放棄了和學歷匹配的高等行業,在清潔公司找了份垃圾處理的工作。雖然又臟又累,可是好歹生活得到了保障,薪水不多但足夠一家三口日常家用。幹了兩個來月,卡西也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放下了牛津高材生的架子,開始和利卡開著粗鄙的玩笑,偶爾還下館子喝點酒,然後醉醺醺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