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淹死的男人

一個男人跌跌撞撞的走進一幢老宅。

他喝醉了,狹窄而黑暗的破舊走廊裏因為他的闖入而彌漫開濃重的酒氣,摻雜著潮濕的黴味,簡直能令人窒息,而他的手中還拎著個酒瓶。

他摸索著爬上二樓,腳步在水泥地的台階上清晰的啪嗒作響,因為淩亂,像是有很多人在走一樣。

和一樓不同,二樓昏暗的走廊中有一盞頂燈,勉強照亮這個堆滿雜物的通道。男人才一拐過樓梯,就聽到奇怪的聲音,不是自己的腳步聲,而像是

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但也非常呆板。

是誰大半夜的做衛生?不會是他吧?!他追到這裏了嗎?

男人心裏一緊,差點尿了褲子。他想掉頭就跑,但卻遲疑了下,強逼自己忍耐,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房間。他已經沒有能力躲避了,也疲憊得沒有地方可去,這讓他忽然生出了些悍勇之心,恨不得快點遭遇那恐怖的一切。

死,也許是一種解脫。

走了兩步,醉眼朦朧中,他看清一個瘦小的女人在默默的掃地。她背著身子,從走廊的盡頭倒著清掃,動作用力而認真,燈光下的影子雖然有些參差不齊,但卻能證明她是個人。

鬼魂是沒有影子的,僵屍也不可能這樣靈活。

男人松了一口氣。

都是最近的夢造成地,那些夢讓他太緊張了。太恐懼了,其實那些噩夢已經跟隨了他二十年,不過最近有點頻繁罷了。

可是跑有什麽用,做了的。終究要償還。

他拿出鑰匙開門。可是酒醉之後手指發抖,一直插不進鎖眼。最後還“啪”的一聲落在地上。他彎下身去撿,卻碰到了一只冰冷卻柔軟的手。

他一驚。酒醒了一半,急忙縮手,擡眼正看到那名清潔工人幫他撿起鑰匙。

“先生,把筒子遞給我好嗎?”她突然開口說話,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地緣故,感覺這女人地聲音像是隔著什麽。

“什麽筒子?”他問,聲音因恐懼而發抖。

這個女人大約四十幾歲,皮膚非常黑。簡直算得上是漆黑,像是常年暴曬所致,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她地五官看不清楚,只有轉動的眼白像兩個可怕地光點。她穿著一身過大的青灰色工作服,在黑暗的走廊中也戴著一頂帽子,大概因為人瘦而衣服肥大的關系,走動的時候感覺在飄。

“垃圾筒子。”她一指男人身後。

男人這才發現,就在他的門邊有一個小小的垃圾筒,居然還是卡通造型。是一只張著嘴的狗。不過平時看來可愛地東西,現在卻感覺莫名其妙的陰森,那大張的嘴像是無底深洞。

他用腳把筒子踢到清潔工身邊,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鑰匙,入手處感覺有些潮濕,但張開手掌卻沒有見到一滴水。沒有水的話,應該沒事吧?

“為什麽這麽晚做清潔?”他終於打開了門,但忍不住回頭問。

那女人又開始掃地了,但因為經過了男人身邊,所以他一直看到她的正面,只是她一直低著頭。

“早做晚做,還不一樣嗎?”女人說,“拖到後來,一樣逃不了。”

男人一驚,感覺她話中有話的似的,但他沒敢再問下去,推開門,幾乎沖進家裏。而在他身後,在門關掉的一刹那,走廊的燈突然滅了,一絲黑暗在門縫處出現。

男人看到了,可是他聽到門外地掃地聲還

,唰

他不敢出門去看,只感覺那掃地聲似乎刷過他的心房,恐懼像混濁的水,漸漸漫過他所有因疲憊而產生的恐懼,和酒精產生的勇氣。

躲不過了嗎?門外的清潔女人是催命鬼嗎?

啪!古怪而突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聽起來像是水袋掉在地上,水袋破裂,冷水橫流。也許是他想多了,哪來的水,根本沒有水!

房子是一居室,廳和臥室相通,中間只以破舊的竹簾相隔。男人感覺有寒氣從門邊傳來,也許還有水,可是他按了半天,燈也不亮,只好不停後退。為了壯膽,他還舉起還剩下半瓶的酒喝了一大口,入口辛辣,卻不是酒味,而是辣椒水一樣。

剛才在走廊中被驚嚇而稍醒的酒意,這時候又上湧了上來,使他的眼睛變得模糊,似乎看到了門縫中有一絲絲白色霧氣滲透了進來。它們變幻著各種形象,逐漸凝成了許多他曾經認識的人的臉,一個又一個,向他逼近。

“一起走吧。”他們說,“既然一起做的事,就一起承擔吧。”

“來吧,我們等了你好久。”

“不,你們滾,我不和你們走。我擔驚受怕了二十年,什麽罪過都抵了。”男人借著酒勁大喊,“而且當年我也沒做什麽,為什麽恨我?為什麽恨我?我只是並把手中的酒瓶向那些白霧扔了過去。

“滾,你們滾!”他吼得很大聲,想給自己以勇氣。而他扔出的酒瓶則穿透白色霧氣,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