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何苦

範李從上方看著他的老臉,見那臉上滿溢著極度的痛苦和憎恨,皺紋一條條裂開了,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他覺得呼吸困難,可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句話,“您是怎麽知道――我來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來,或者也是為了那件東西,但你一進山我就知道了。富貴好動,每天在山上竄來竄去,我們雖然被困在這裏,可這座山是可以隨便走動的。”水伯獰笑,手下放松了些,讓範李可以活著聽完這句話,“我家水藍藏著你的照片,總是拿出來看,偷偷的落淚。所以我和富貴早就認識你這張臉,化了灰也認得你!”

“救水藍啊!救――”範李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只擠出這幾個字。

水伯根本不聽,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掐上了他的脖子。

他感覺自己像個破布袋一樣掛在半空中,胸腔內的空氣全部擠空了,只模糊地看到那個筆女在一邊呆呆地笑著,富貴正搬掉了自己的頭,把血飯倒入,眼前似乎還出現了水藍的影子,她的溫柔、她的才情、她的憂傷和無法實現的感情與理想。

走了吧!走了吧!

他心裏念著,卻突然聽到啪一聲巨響,清新的山風吹了進來,桌上的蠟燭撲的熄滅了。但木屋內不但沒有陷入黑暗,反而因為月色的湧入而明亮起來。

“妖孽,住手!”一個聲音響起,雖然聽來有點懶洋洋的,又有點漫不經心,但給人極為安定之感。

“包-大-同!”

“別那樣一斷一斷的說話,我會以為終究是晚了一步,你已經死了。”包大同左手持桃木劍背在身後,另一手伸兩指指向屋內,兩指間夾著一張符咒。他沒有針對某一個靈體,卻震住了三個。

“你是誰?別多管閑事!”富貴扔下飯碗,像一只青蛙似的跳了過去。

包大同手指一抖,符咒箭一樣飄了出去,同時念動咒語:“借地五方,移三山,鎮!”話音落,富貴像被一把看不見的大錘子砸到一樣,沖到門邊的身體被震了回來,條地一下陷入地面之下,只留頭的上半部在地面上,臉上表情痛苦,似乎被困住了,出不來。

包大同站著不動,但是手指又是一抖,一道藍色火花擊向了那名筆女。那筆女不是靈體,不過是水伯太過思念自己的女兒而制成的,上面只灌注了一點靈力,所以一個電火花就把她擊得粉碎。

水伯悲鳴一聲,扔下範李,不顧一切的向包大同沖過來。包大同要的就是這個,所以一步就踏到了屋外,把水伯也引了出來。

“老人家,你這樣做錯了。你以為是幫助水藍嗎?你是縛住了她的靈,讓她不得超生。她有執念,你該幫她舍棄,那樣才會有新的人生,可是你卻縱容、甚至慫恿她,一步步推她到萬劫不復。現在,你讓她還如何回頭?”他站在月光下,輕輕地嘆氣。

一邊的範李重獲自由,大口喘著氣爬到門邊,正看到包大同悲天憫人地說著這番話,竟然覺得包大同在這一刻無比的瀟灑鎮定,還有那麽一絲道骨仙風,那淡然優雅的模樣連他也自嘆弗如。

可是水伯卻不聽,對女兒的虧欠,心疼心傷女兒的不幸,對貪婪人性的憎恨,還有被人莫名殺死的怨念與憤怒,使他沒有剩下一絲理智,只想以殺戳來清掃心中的冤枉和委曲,“忽的”撲向包大同。

包大同早就虛空畫了一個無形的符咒置在半空,此刻來不及細想,把手中之符也施了出去,配合著那道空中的符,一下把水伯壓在了符網之下。

“告訴我,你還做了什麽安排?水藍被安排在了什麽地方?”包大同湊近這個已經縮成一團的靈魂,“你為什麽就不明白,我是救她的,你難道要她造下更深的罪孽,難道真的要她回不了頭嗎?”

“呸,我才不會再相信你們這些城裏人,難道我要讓你去傷害她的魂魄?你找不到我女兒的,就算找得到,她的道行――嘿嘿――你去送死吧!”

原來水藍的靈力這樣強大是她父親在幫她!可這是怎麽做到的,已經到了什麽程度卻無從得知。

不管水藍生前多麽善良無辜,可她那麽淒慘無奈的死去,背負了那麽多心酸,又橫死得如此可怕,必然會化為怨念,而且這怨念會隨著她能力的加強而愈發強大。到時候,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會迷失唯一的善良,成為厲鬼!

眼看水伯就要掙紮著起來,包大同又加了一道符咒上去,讓他上天遁地都無法逃脫。他想困住水伯好好講話,哪想到這老人怨念太深了,又驚訝於包大同的法力,怕他找到水藍,對水藍不利,於是起了同歸於盡之心,驚天動地的大叫一聲,突然化身為十塊散裂的三魂七魄,從符網的孔洞中鉆了出來,合身再撲包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