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子墳

鐵頭山南側的亂葬崗由於人煙罕至,所以連一條小路也沒有,走在一人多高的野草中,連頭頂也沒了,看不見半條人影,只有淒淒的長草無風自動一樣的“嘩嘩”作響。

何富貴提著一個大竹籃,戰戰兢兢的穿草而行。

刷——刷——

身邊異響四起,可是他不敢回頭看,只覺得草叢中有無數的眼睛盯著他,手中的竹籃也沉重無比,似有人拉扯一般。

早上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仔細想了一回半夜裏發生的事,越想越害怕,有心想不來,或者幹脆逃到外鄉去,反正他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無牽無掛。可是他沒有路費。反倒欠著一身帳,而且他也不知道走多遠才能避開那兩個旗袍女人。

她們說了,既然選了他,就當他是同意與她們合作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麽敢逃?!再想想她們精美的繡花鞋、錦緞的大紅旗袍、京劇,詭異的說話語調和聲音,何富貴不寒而栗,連忙打消了逃走的念頭!

再說,他頭天晚上不是夢到牡丹花嗎?而這兩個女人的身上就繡滿了牡丹花,說不定這就是祖先的預示,預示他何富貴時來運轉,馬上就要發達了。管他是仙是鬼,只要能讓他何富貴真的富貴,他有什麽可怕的!

他這個人本來賭性就重,如果不讓他賭,他的心裏就像有一萬只小手在搔一樣,其癢無比。他說不出這種迷戀從何而來,反正賭博就是他的一切,為了這個“愛好”,輸光了家產,賣了那個沒有娘家人可以出頭的漂亮老婆,現在有個可以讓他盡情豪賭而不怕輸的機會,別說來亂葬崗,就是讓他下地獄也行,只要地獄裏也有賭桌!

賭神!賭神哪!那是何等的風光,和那個美好的未來相比這點驚嚇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話是那麽說,真正到了這地方,看著這荒涼的後山,襯著慘白的月色,穿行攀爬於長草野樹之間,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什麽也聽不到,還是感覺心裏癢得慌!

腳下一滑,何富貴摔了一跤,直接來了個嘴啃泥。一擡頭,面前一個小土包,卻是一個荒墳,墳頭上的土幹得裂開了,乍一看好像咧開了嘴對他笑。

何富貴嚇了一大跳,連忙爬起來,把手中的竹籃挽的更緊,“您老——原諒!您老原諒!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滾!”他哆嗦著低聲祈禱,慌忙轉身離開。可才一轉身,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又黑又瘦的東西,嚇得他差點背過氣去,跪倒在地,身體篩糠一樣的抖,連句整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後山他只是小時候好奇來過一次,路徑根本不熟悉,現在雖然月光明亮,但他還是辨不清方向。那兩個旗袍女人也沒說具體地點,他只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不知道要到哪裏去,卻又不敢停留在一個地方,冷汗早就出了一層又一層,心中又有些後悔起來。

磕了半天頭,也沒見眼前的黑影有半點反應,壯著膽子一看,竟然只是一棵枯死的槐樹!但這發現並沒有讓他好些,他進來時可不記得這裏有槐樹,況且地面為什麽是濕的?

天色晴朗,後面的荒墳幹得都裂了,為什麽他竟然會踩在濕泥上摔一跤?這棵樹又為什麽會平白無故的出現?難道他真的被鬼迷了?!

驚慌之中,他撒開腿就跑,心想就算有什麽大仙想要他手中的東西,他現在也不敢給啊,那兩位女仙還等著用呢,他何富貴一個倒黴的人,誰也得罪不起!

竹籃中,是香燭、紙錢,還有一碗雞血飯。

本來半夜裏兩位大仙只說要香燭紙錢的,可是回家後他又做了個夢,夢裏模模糊糊的出現過一碗雞血飯和黃裱紙,所以他也一並帶來了。

他想,這年頭哪有白幫忙的事,既然人家要幫他成為賭神,那麽將來幫人家做事也是應該的,現在提前支付一點費用也是合理的。

他身無分文,家裏連房子帶家具,賣的又只剩下那間沒人要的小黑屋了,根本沒有一點余錢,所以他差不多給賣香燭的老板下跪了,人家才肯賒給他一點,那個老板大概以為他還有一點孝心吧!

“站住!”

一個女聲突然出現,駭得他急忙收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擡眼,就看見兩張白慘慘的臉晃動在他眼前,他雙眼翻白,但沒有嚇死過去,認出這臉的主人正是那兩位旗袍大仙!

大概他的模樣太狼狽了,逗得那兩個旗袍女人笑了起來,但在這一個一個的荒墳之中,回蕩著兩個女人此起彼伏的笑聲,使這片亂葬崗更加陰森恐怖。

“你來了,很好!”三寸金蓮說。

“不敢——不敢不來!”何富貴從地上爬起坐好。他很怕這兩個“女人”,可是她們畢竟是熟悉的,比起這似乎到處兇險的地方,恐懼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