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緣起

雲杜若偷偷取回的最後一滴記憶在葉輕語的眼淚中開始幻化出雲煙,蘊集在一起上面出現若隱若現的記憶畫面,可惜她的記憶最後只剩下這一滴,那些記憶支離破碎並不完整只有間斷的畫面,她不可能像聞卓那樣記起前世所有的事,僅僅能成一些殘破的片段中追尋曾經的過往。

每一世都不完整,有一些看到了開頭卻沒看到結尾,但每一世中葉輕語都清楚的看見她從未留言和在意的身邊一直都有那人的身影,形形色色的身份不斷的在轉換,唯一不變的依舊是他世世相守生生相隨的承諾。

或許這些對於葉輕語已經足夠,直到那雲煙匯集的記憶片段在一世慢慢變得連貫,葉輕語一臉哀傷心痛的看著那一世的記憶。

殘缺不全的記憶讓我們都分不清這是哪一世,只是比起之前看見的那些畫面這一世各位的清晰和完整。

我們默默注視著那不斷變化的畫面像是在給我們講述一個故事。

這是世葉輕語的父親是朝中重臣高居廟堂,因得罪權貴貶發邊陲蠻荒,郁郁寡歡久病不起仙遊極樂,她便在城中開一客棧潦以生計,名浮生。

邊陲重鎮多兵禍,戎狄扣關時見烽火萬裏狼煙漫天,朝廷積弱軍將渙散難有作為,幸有高墻堅壁暫保殘喘,城中蕭條清冷因是唯一的客棧,平日往來多商賈俠士和兵卒,雖清貧但也能糊口度日,怕是應了浮生這名,人生苦短終是一場虛幻的夢,待到城破這塞外黃沙怕是不多她這具枯骨。

“老板娘,來一壺酒。”

城裏的人都是這樣喚她,或許她已經很久沒聽見自己的名字,沒有誰會在乎這亂世的弱女子,或許過了今夜,這客棧和這城都會是一座廢墟,亦如她從來都記不住這些客人的樣子,在她眼裏他們終究是這浮生中的過客。

我在葉輕語的記憶中看見那個默默為她相守的人,這一世他是一個守城的兵痞,每次來都穿著那身簡陋破爛的盔甲,丟在櫃台上的是和他人一樣肮臟的刀,銹跡斑斑想必很久沒用過。

“押二角酒。”

他每夜亥時來風雨無阻,一如既往的用他的刀向葉輕語抵押二角酒,我想葉輕語已經記不起他到底欠了多少酒錢,不過從未向他要過,戰亂不止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這樣的兵痞,我估計在葉輕語的眼裏他除了猥瑣和無賴還透著一絲令人作嘔的輕浮之外一無是處,所以葉輕語始終埋著頭不願意正眼瞧他。

他總是對葉輕語淺笑,完全不在意她的輕蔑和不屑,端酒轉身的背影沒有絲毫血性,我猜想或許在葉輕語甚至在心中不止一次期盼,明天,就在明天這個時候他不會再來,寧可他死在戎狄的刀劍下,也遠比這樣苟活著好。

他總是坐在墻角的位置,即便是有人他也會把刀重重的扔在桌上嚇跑客人,因為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葉輕語站立的櫃台,兩角酒他能慢悠悠喝到她打烊,兩個外地商賈多看了我幾眼出言輕薄,他便拳腳相加打的兩人滿地找牙,客棧裏桌椅盤碗一地狼藉,葉輕語縮在櫃台後不敢吱聲,那一刻他向換了一個人,兇狠的如同一尊忿怒的羅刹。

那一刻才能讓我想起他是那個司生司殺的神尊,不過他的威嚴和霸氣完全只會用來保護櫃台後的那人。

酒盡菜涼客人各自歸去,他留到最後收起地上殘碗碎盤,我想葉輕語也應該記不起這是他第幾次打破店中東西,但總是會修補好桌椅後才離去,臨走時他站在店外對她淺笑,她厭惡的避開他目光,可眼神中卻透著一絲躊躇不安,我想葉輕越應該是不明白,向他這樣的兵痞為何會有一張如此俊美的臉,雖然令人厭惡的笑容卻是那樣的幹凈,還有他的眼睛明亮如同這大漠的明月。

這一世的記憶似乎格外的漫長和清晰,想必在這一世一定發生過什麽才會讓葉輕語記得如此清楚,記憶的畫面中在風沙和歲月侵蝕下亦如這破舊不堪的城和葉輕語的容顏一同慢慢蒼老,唯一不變的依舊是那個兵痞,他還是會在亥時風雨無阻的出現,只不過他始終是那樣的年輕和桀驁不馴。

丟下刀押二角酒。

那應該是這一世他唯一和葉輕語說過的話,看葉輕語變化的容顏,想必這句話她已經說了十幾年,或許時間長了一切都習慣了。

那晚戎狄夜襲城破兵敗烽火屠城,兵痞踢開店門持刀闖進來,不由分說抓住葉輕語手往外沖,斬殺敵將推我上馬,他擁她在懷向城外疾馳,第一次靠他那樣近起伏的馬背我想葉輕語能聽見他心跳鏗鏘,滿臉鮮血滴落在她後頸是潮濕的炙熱。

敵軍群兵引馬來追,身後箭雨呼嘯,他加鞭不停斬兵殺將大有萬夫莫敵勢如破竹之勢,後背隱隱作痛猶如尖芒刺骨葉輕語咬牙不語,奔至城外溪谷兩山夾道可容一人通行,他下馬持刀而立指著身後羊腸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