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心結

走近棺槨裏面長眠著一名女子,看年紀和雲杜若相仿,風姿卓越清秀絕俗,若不是早就得知她香消玉殞幾十年,初看這女子面容祥和如同只是熟睡一般。

“千玲……”蕭連山顫抖的手觸摸到棺槨頓時老淚縱橫,蠕動的嘴角喊了一聲後就再不忍看下去,顫巍巍的靠著棺槨慢慢坐到地上,顧安琪攙扶著蕭連山,抿著嘴戀戀不舍的撫摸棺槨,好半天才唏噓不已的說,“我和連山來看你了……”

越千玲。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從秦雁回的口中,這是一個提及名字都能讓他痛徹心扉的女人,至今我從秦雁回的眼神中還能看見刻骨銘心的眷戀和無法割舍的哀傷,親手殺掉自己最在意的人……

我在心裏重重嘆口氣,那種無奈和絕望還有心痛,怕是我永遠也無法體會的到,不過我想對於秦雁回來說,他最大的痛苦還不僅於此,就如同秦雁回說的那樣,一個人活的太久只會記住更多的事,有時候記得越清楚越是痛苦,更何況他會一直活下去,這種揮之不去的哀傷也會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我雖然無法體會那種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煎熬,可站在這棺槨旁邊靜靜看著裏面長眠的越千玲,忽然能明白秦雁回那臉上溢於言表的滄桑和落寞。

越千玲安詳的熟睡在棺槨中,雙手交叉放於身前,一面銅鏡放在她手中,那銅鏡我一眼便認出來,倒不是銅鏡有多奇特,只不過我記住了上面那兩行字。

江山看不盡,最美鏡中人。

這兩行字怕是秦雁回最深刻的寫照,我想起第一次在鬼市遇到秦雁回時,我曾答應過幫他把鏡子的主人帶回來,他的執念即便萬世怕也不會更改絲毫。

蕭連山對我們搖搖手,他說想和顧安琪在這裏靜靜陪越千玲坐坐,幾十年有好多話想對她說,這讓我想起每逢家宴時,那些空在蕭連山旁邊的座位,和他從未在我們面前提及的朋友和故人,放不下的何止秦雁回一人,那該是多深的情義才會讓他們都無法自拔,唯一不同的是,秦雁回選擇了孤寂的面對,或許看見蕭連山和顧安琪只會讓他更清楚的想起往事,殊不知他的離開留給蕭連山的卻是更深的遺憾和無奈。

在我心中蕭連山頂天立地忠孝仁義,可即便是如此堅強的人,最終也還是妥協的選擇了逃避,不是他不願意給我們講述他曾經的過往和那些他生死與共的朋友,他是怕提及,那種無法釋懷的眷戀讓他變得懦弱,以至於這幾十年他都不敢再踏入這裏半步。

“我和安琪不是不想來看你,人老了膽子也變小了……”蕭連山背靠著棺槨聲音顫抖的說,“我怕來這裏,更怕見到你,經常會在半夜驚醒,然後發現身邊只剩下安琪,曾經一起生死與共的朋友都沒了……”

“千玲,別怪連山這麽久都不肯來看你,他的性子你應該清楚,別看他剛毅可心軟的很,祭宮一別對他打擊太大,以至於這幾十年來他從來沒再提過半句。”顧安琪心痛的撫摸著蕭連山的手背對棺槨裏的越千玲說,“我知道他把一切都放在心裏,可越是這樣他越是難受,他說……雁回哥應該會經常來陪你,可他算起來已經有幾十年沒再見到雁回哥了。”

我在旁邊聽著都莫名的心痛,擔心顧安琪的身體堅持不住,上前攙扶住她,目光落在棺槨中,忽然看見越千玲的身邊擺滿了紅色的風鈴手鏈,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鬼市見到秦雁回的時候,他手中正在編織的便是這樣的手鏈,然後隨手掛在旁邊的柳樹上,風吹過搖曳柳葉,上面系著的鈴鐺迎風響動宛如風鈴。

聲不斷、檐響風鈴,甚是悅耳動聽。

我問他這手鏈是幹什麽用,記得當時他回我,他有一位故人遠行多年未見,每一次我看到這些風鈴響起時,幾乎認為我自己回到答應過等她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說的應該就是越千玲,我記得的最清楚的是秦雁回當時給我描繪的景象,他想帶著越千玲回到家鄉,蓋一間春水綠波柳蔭花樹掩映下的小屋,屋檐下是擦得發亮的風鈴,和她過著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每一次回家他都可以聽見那清悅的風鈴聲。

記得當時他的話語字字都透著對那越千玲的眷戀和期盼,當時始終無法體會秦雁回如此簡單的憧憬為什麽在他眼中卻那樣珍惜,現在才明白,或許對於我們來說再簡單不過的願望卻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奢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把一條編織好的風鈴手鏈放在越千玲的身邊。

看著棺槨中長眠的越千玲和她身邊那些整齊擺放的風鈴手鏈,我下意識牽起身旁雲杜若的手,聽見風鈴清脆的聲音,低頭看見她手腕上那串秦雁回在鬼市送給我的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