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夜換骨Huangu

盧卡斯漸漸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他使勁搖晃了一下沉重的腦袋,努力撐起眼皮分辨著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四面雪白的墻壁,和緊鎖的青色鐵門,他分明記得剛才自己還在國家醫學院學術典禮上發表自己關於治療軟骨病的可替代性金屬的新論文,本來打算回家的,怎麽卻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教授,看來您醒過來了,請原諒我手下如此粗魯的做法。”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盧卡斯連忙站起來,原來在後面的墻上有台激光掃描的顯示器,一個面容清瘦但眼神犀利的男人叼著雪茄望著他,教授覺得這個人好生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既然您已經醒了,就來我的會客廳見面吧。”說完,圖像傳送結束,鐵門也打開了,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走進來,做了個請的動作,盧卡斯知道這個時候叫喊和反抗純屬多余,只好跟著他們一起走。

穿過狹長昏暗的走廊,和幾乎走不完的路口台階,又乘坐軌道穿梭機,教授感覺到自己仿佛在進行著一次漫長的旅行,終於,三個人來到一扇高大的紅色木門前。

門上的自動識別系統打開了,兩個保鏢沒有動的意思,盧卡斯只好一個人進去了。

裏面相當寬敞,幾乎等於自己的一個半實驗室大小,要知道,盧卡斯的實驗室可是全加州最大的,即使塞滿儀器,也可以容納四十人同時授課,而眼前的房間,只有他和對面的那個人。

在一張老式的東方竹質茶桌前,這個充滿紳士風度的男人正在倒茶。

“教授受驚了,以這種方式請你,實在是出於無奈啊。”他笑著站起來,將一杯茶遞給盧卡斯,盧卡斯沒有說話,只是上下打量著來者——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偏瘦,濃密的棕色頭發以及扁而緊閉的嘴唇,還有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終於,他看到那男人左手上的一塊顯著的被藥物燙傷的傷疤的時候,教授喊了出來:

“你是利恩!”

“沒錯,算起來,我們還是同一個老師教導出來的,我勉強可以算你的學長了。”利恩笑了笑,可盧卡斯卻笑不出來,更何況,自己已經將近五十,對方明明應該比他大,卻顯得如此年輕,難道流傳的那種叫H的毒品真的可以有使人返老還童的作用?那樣的話,還要醫生和藥物幹什麽?

“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包括我們共同的導師——全世界最權威的骨科大夫莫西也一樣,二十年前,我就開始研究關於骨骼生長速度的藥物,最後我終於得出了成果,一種叫H的藥物可以使我的細胞分裂速度變得遲緩,從而減緩衰老。我靠著這種藥物賺了大錢,可是同時我沒有料想到這東西居然可以破壞人體的骨膠原,因為我自己也經常吸食H,我全身所有關節都變得如同玻璃一樣脆弱,要再多的錢,我也只能永遠躺在病床上過下半輩子。”利恩淡淡地說著,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後來呢?”盧卡斯忍不住問道。

“國家藥監局開始追查這件事,不過這種藥物帶來的快樂遠大於副作用,終於,我和他們達成了交易,我決定改良它,可是我的身體卻不允許,在萬般無奈的時候,我從各種渠道探聽到我的老師莫西博士剛剛在實驗室研究出了一種新型的治療骨骼疏松的裝置——一種合成金屬,一種完全柔軟和堅固韌性都不遜於人體自身骨膠原的金屬,於是,我只好央求他幫我做這個手術,而我也只能央求他,因為只有他才行。”

盧卡斯低頭不語,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壓根不知道老師制作過這種裝置,而自己早上的論文發言,卻也正是關於骨膠原老化脫落的對策問題。

利恩瞥了一眼盧卡斯,繼續說道:“後來的事情你可能知道了,我去實驗室找他,你也在,但他像瘋子一樣拒絕了我,推搡的時候,我的手被藥物灼傷了。”

“為什麽?”盧卡斯問。

“為什麽?因為他最寶貴的瞎子兒子也吸食了H,而且由於缺乏高昂的養護費用,終於全身骨骼破裂插進了血管而死,而莫西也正是在悲慟中才開始關注骨膠原的研究,所以,他恨我入骨,哼哼,真的是恨到骨頭了。”利恩一直不動神色的臉孔終於開始扭曲起來。

“可是你現在不是好好的麽?”路卡斯又問。

“當時我很喪氣,可是沒多久莫西居然告訴我,他願意對我實施手術,但前提是要終止H的制作和銷售,我答應了他,手術很成功——不過那只是我當時的看法,我根本不知道那個臭老頭在我的身體裏埋下了讓我痛苦不堪的地獄種子!等我發覺的時候,老頭卻早就自殺了。”利恩惡狠狠地說。盧卡斯心頭一驚,難怪老師失蹤一段時間後突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