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短兵相接(三)

其實去看著一個人崩潰的神情,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

絕望又有什麽好欣賞的呢?因為記得師祖的話,所以在我面前這個穿著白袍的男人,他的情況無論有多麽復雜,但他從來不是神,而只是人。

所以,他崩潰而絕望的樣子,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崩潰而絕望的樣子罷了,沒有任何的區別。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嘆息這麽一聲,總是覺得這樣忽然的走到他面前,是有些殘忍的事情。

“是這樣就想打敗我嗎?”神不甘心,可是身體卻不太受控制,林建國的出現,讓他的臉扭曲,身體明明是想站起來,可是顫抖著壓抑自己就是不想站起來。

我想,想站起來的是林富瑞而已吧。

我看了一眼神,一年之中,機會也只有那麽一天中的兩個小時,於他是,於我也是。

因為這兩個小時,林富瑞會出現,林曉花對我說的話也還歷歷在耳。

“其實呢,在這裏的生活很無聊。每一次獻祭就是最好玩的事情。”說這話的時候,林曉花坐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兩只潔白的腳丫子在空中不停的晃蕩,她好像很喜歡用唾沫來吹泡泡,顯得她說話很不經意。

“獻祭為什麽會好玩?那是那些人的命,你那麽殘酷?”我被她的雙腳晃得眼花,完全不以為她是在和我商量什麽大計一般,同時也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殘酷,喜歡獻祭,卻莫名的對她討厭不起來。

“我在意的不是那些人,你知道嗎?一個人對一件事情無能為力久了,自然也就麻木了,會轉移注意力,你可以認為是我的軟弱呢?”林曉花拖著腮,微微有些沉思的樣子,好半晌才跟我說道:“其實我之所以喜歡獻祭,是因為這裏寂寞太久了,而獻祭帶來的有時不僅僅是人,還有很多好玩兒的東西,就比如說是書什麽的,我最愛看書了。”

“重點。”我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所謂的大計就是討論這些有的沒的。

“重點就是我曾經看到過一本書,倒是可以說明一下這裏主人的情況,你要聽嗎?這可是大計哦。”林曉花的聲音就像是在說悄悄話。

這讓我無奈,但也只能點頭,這個女人好像已經不能普通的活著了,她活著就是為了表達一種叫做風情的東西,雖然我認為商討大計的時候,不應該用這樣的神態語氣以及動作。

“那本書呢,是一本心理學的書,說的是多重人格的故事。多重人格多有趣啊,就好像其中一個人格是強大的殺人狂,另外一個人格卻是懦弱羞怯善良內向的弱者……就好比這裏的主人,他很強大,對嗎?可是你就當他是一個多重人格的患者啊,當他弱的人格出現時,你就可以狠狠的欺負他了。”林曉花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斜睨著我,看似不經意,可是我的心跳卻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發什麽呆啊,不明白嗎?不明白,我就這樣告訴你吧,他的控制欲很強,包括對自己,是啊,你可以理解他也想妄圖控制自己的多重人格。他確實是那麽做的,可是有些事情就如同你們這些臭道士口中的天道規則一樣,你可以無限的避免它,可是你依舊要生活在這種規則之下。就算這裏的主人也辦不到完全的控制啊,每年總會有兩個小時,他不是自己的時候,或者,是完全的,是他軟弱自己的時候,這樣你更加明白了吧?”林曉花難得認真了一次。

“可是,他那兩個小時的時間,是禁忌吧?我怎麽可能遇得見?”我的眉頭緊皺。

“那肯定能遇見啊,因為,那兩個小時對他來說也是機會,一個分離自己的機會。”林曉花此刻的眼神帶著哀傷,我卻莫名的起雞皮疙瘩,因為看起來就像一條正在吞噬著什麽,卻偏偏流淚的鱷魚。

我的思緒從這樣的混亂中收回,卻完全已經無視神的目光。

我揀起了地上之前被神丟棄的那一只筆,聽著神瘋狂的喊了一聲‘不’,眼光卻落在了平台之上,我覺得我真的不能去見一個人的崩潰,就如死人臨死那一刻的眼睛不能去和他對望。

在平台上已經亂成了一團,此刻的林曉花就走在中間,她雙手抱胸,左顧右盼,臉上帶著笑容,就像一個在看著有趣電影的旁觀者。

在她身旁走著的是林建國,此刻的林建國表情卻是復雜的,但任何的復雜都抵不過他臉上的那種急切,就是急切想見到自己兒子的心情。

在他們的身邊,是一群黑袍人,其中兩個是神命令去看著林曉花的……此刻,這些人成為了林曉花最忠實的打手。

對的,林曉花這個女人底牌無數,她一直都很鎮定的看著一切,安排著一切,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才掀開可以打敗對手的底牌,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