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何謂因,何謂果

顯然,紀清忽然發出的貓叫,讓我心都緊了一下。

更糟糕的是,他顯然已經不能在水中控制他的身體,開始蜷縮著,做出了一副類似於貓的樣子。

原本就在水中,這個樣子根本就不方便我帶著他遊出水中,這樣下去,不要說逃出灰眼人的追蹤,搞不好會兩個人一起沉下去。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或許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根本就不應該救人,別人也可能不理解我這樣的行為。

但是我始終不能忘記師父曾經說過一句師祖的教誨,如果通俗點兒說,那就是一個人,自己首先要是自己,才能是別人眼中的自己,不要前路如何,背負著什麽,有著怎麽樣萬千巨大的理由,都不是自己可以違背自己的理由。

這才是一種真瀟灑,真性情,真正的隨著本心自然而走。

陳承一不是爭霸天下的梟雄,陳承一也不需要是別人眼中的英雄,陳承一更不是小說中要不停變強,冷靜理智從不吃虧的主角,陳承一,很多時候只是一個堅持著自我的普通人。

答案就是如此。

若今天,不救紀清,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就真的愧對師父告訴我的,在世間總是要堅持心底的一點兒真善,在這基礎上,再談自己的行為行事,是否是坦蕩君子。

所以,當紀清變成了這樣,我兀自還有自己的一分堅持,也猶如爆發一般的,強行的用手臂挎著紀清的胸口,強制性的讓他不能掙紮,然後拖著他不停的朝前遊去,速度還快了幾分。

這就是一種堅持的力量吧。

水花打在我的臉上,而對面的河岸也越來越近……因為我發現了一個事實,那些灰眼人大部分都去追逐另外幾個逃跑的修者,對於水中的我,雖然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幾次吼叫著想要下來,可是不知道在顧忌什麽,始終不曾下水,只要遊到對面的河岸,那就應該會安全了。

同時,這個時候,紀清也變得安靜了一些。

難道,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但事情遠遠不會那麽簡單,就只是這樣過了一分鐘左右,在我離對面的河岸還有幾十米距離的時候,原本已經安靜的紀清忽然異常激動的掙紮起來,我以為是他又在發作了,剛才的症狀只是讓我想起曾經在黑巖苗寨的貓靈……但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次的掙紮,根本不是抽搐一般的掙紮,而是那種很正常的人在掙紮。

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不同之處,忍不住轉頭吼了一句:“不想死就別動。”

但不可避免的就同時注意到,原本翻著白眼的紀清眼神在忽然間已經變回了正常,甚至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在此時,我們的姿勢是一個面朝著對岸在朝前遊動,而另外一個則是被我挎著胸口,和我背對……

“陳承一,我是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紀清在這樣的情況下開口了。

我根本沒有力氣和他對話,即便我不懂他在這個時候,忽然的說這句話是個什麽樣的意思?

“陳承一,其實我自己比誰都更了解自己,我根本就不驕傲,我很自卑!因為,從小在我的周圍,很多人都嘲笑我,不是要有高人收為弟子嗎?原來是自己不要臉幻想的之類難聽的話……”我不知道為什麽紀清在這個時候變得極其清醒,連說話的邏輯都變得異常清楚,他竟然在這種危急的時候開始回憶起往事來。

盡管現在的形式根本不是很好,但我卻莫名其妙的聽著他的話內心觸動,也不知道曾幾何時,我曾有那樣一個念頭,我師父種下的因,要我這個弟子來還。

我不知道紀清是背負著這樣的過往長大,也因為這樣的過往,變得太過於自我保護,所以那樣的自卑就變成了一種表面極其自傲的表現。

每一個人都有執念,而執念是一種常常會與理智相違背的東西……就如我陳承一的執念就是必須要找到師父,師父的執念是追尋師祖的腳步,即便希望渺茫,即便看著我們好像是在做傻事……就像紀清,他的執念就是我,這個一直壓在他頭上的陰影,他情願連命都不要的去證明。

我很想說一句,我很理解他。

可是我還沒有說出來,紀清已經自顧自地說道:“可是,陳承一,不管我怎麽自卑,驕傲是怎麽偽裝出來的。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不願意欠下的,就是你的人情!因為,你是我一直想要超越的一道陰影,我從小的記憶也伴隨著你這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一起成長,你知道那麽多年以來,有多麽沉重嗎?”

什麽意思?我不由得看了紀清一眼。

可是,紀清忽然望著我非常坦蕩的笑了,我和他交集不多,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更無從猜測他這樣的笑容是否從前有過,我在那一刻甚至有一點兒發呆,弄不懂紀清為什麽會這樣笑,在這樣霧氣纏繞的河面之上,笑得就像一縷陽光忽然照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