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親

多年的經歷,已經讓我相信眼睛裏能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可是,這回水灣裏一共停泊的3艘大船,卻是那麽細致,我不得不用上這麽一個形容詞,只因為它的一切細節都是那麽的清晰,我懷疑如果我走上前去,跨過這幾百米的距離,我甚至連船身上的木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典型的華夏木船,兩層船身,有著濃濃的華夏古風,但又不同於江南畫舫那種精致,別有一股粗獷的味道。

如果這樣的船被人看見說是假的,那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可如果說是真實的話……那層層的薄霧中,穿著黑袍敲敲打打的人,船上熙熙攘攘的人為什麽一點兒都看不清楚?

我覺得我有必要開個天眼去看看這船到底是什麽?但直覺告訴我,如果那樣做的話,會很危險,那些船上原本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會被我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即便此刻我是綁上鎖陽結的,也無法阻擋。

就是這樣,在一片迷蒙的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喜船,張揚的喜樂,淡淡的薄霧……想把一切都裝進了銀幕,讓我在分不清到底是虛幻還是真實的情況下,我忍不住問道背後的劉老爺子:“這些船……”

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身後的劉老爺子忽然咳嗽了好幾聲,才在我耳邊說道:“沒人上去過,沒人知道它們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只知道每兩年它們都會出現一次,但不能靠近它十米以內。”

“靠近了會怎麽樣?”劉老爺子的話信息量很大,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問,只能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曾經在鎮子上有外來的人,強行靠近過那幾艘大船……然後……”劉老爺子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是在隱瞞什麽,而是在努力的想找出準確的形容詞,過了大概好幾秒鐘,劉老爺子才說道:“然後他就忽然消失了……就是消失在我們大家的眼前……有人說他上船了,可是第二天,他的屍體就漂在這黃河上,我和我的這些朋友一起去為他收屍的,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那張臉,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驚嚇,才能讓一個人的臉扭曲成那個樣子。”

我沉默了……在這一刻,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幾艘大船絕對不是真實的存在,不管是船還是船上的人,說不定都是某種可怕的存在,但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老爺子,既然這船這麽詭異,他們是要把孩子祭獻給這船嗎?”

我有些搞不懂這送親迎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但是劉老爺子告訴我,孩子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也模糊的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這些孩子是要送往所謂的聖村的,難道是上這船?

可是劉老爺子又說這船沒人可以靠近,靠近的人會浮屍黃河,那孩子……這一刻,我在想,如果孩子有危險,我拼盡全力也會救出孩子的,這個是原則,沒有辦法去放棄!

但劉老爺子很快就給了我答案:“孩子不是祭獻給這船,而是要送往某個……某個神秘的地方!這船也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

“那?”我皺著眉頭想不清楚了,既然這船不是接孩子真正的船,難道要直接把孩子拋入黃河嗎?

這一次劉老爺子沒有直接的回答我,而是說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這個時候的夜風越發的涼了,而吹在大西北的風從來都沒有南方那種‘纏綿’的意味,更像是一個疲憊的漢子,疲憊後粗重的喘息,直接而凜冽,刮得臉上都有些微微的發疼,每個人的發絲衣角都在飛揚……

那一邊的喜樂在這樣的風中,越發的激烈,薄霧纏繞不散,長跪不起的人,被高高舉起的孩子……讓人恍然,人生如戲。

在這般的場景中,清月之下,忽然傳來了微微的破水之聲,在那些華麗的大船之後,一艘顯得有些簡陋的烏篷船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那不是江浙那種烏篷船,而是屬於大西北風格有些粗獷的烏篷船,寬大的船身,漆黑的烏篷,一個戴著鬥笠,穿著典型大西北羊皮襖子的人在船頭不停的劃動著這艘船……而在船頭綁著一朵碩大的紅色綢花,綢花兩邊下垂的布料就這樣纏繞著船身裝飾了一周,給這艘樸實無華的船增添了一絲喜慶的意味。

但和它周圍那些華麗的大船比起,這艘船看起來就像在一群鮮衣怒馬的將士中,那才從沙場走下來,滿身疲憊的老兵,莫非這就是……

“使者到了,這才是真正接親的船啊,你難道沒有發現有不同嗎?”我剛剛有猜測,劉老爺子已經趴在我的背上說出了答案。

是啊,是有不同,相比於那些華麗的大船,這艘船才像是現實中劃來的船,盡管它們在眼裏看起來都是一樣的,充滿了立體感與細節感,可是那種給人的感覺是那麽的不同,就如你在銀幕上見到的人,和在現實裏見到的人,總是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