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打灣的傳說(四)

林建國是三年前出現在這個黃河邊兒上的小鎮的,那也是一個晚秋接近初冬的時節,在一個塵土飛揚的下午,他就這麽拄著一個木棍兒,木棍兒上掛著一個碗,背著一個小包袱,衣衫襤褸的走進了這個小鎮。

那個時候,他不叫林建國,鎮上的人都叫他狗剩兒,以至於他的大名林富貴都被人們遺忘了,他不太喜歡別人叫他大名,反而是別人叫他這個粗糙的小名時,他會笑得很憨厚,答應的很歡實,所以人們也就習慣叫他狗剩兒了。

這不丟人,畢竟農村人都信奉粗糙的名字好養活娃兒,在那個二狗,狗娃,狗剩兒滿地跑的年代,這樣的名字叫著反而很普通。

初來的幾個月,狗剩兒是住偏僻的小巷或是隨便一個什麽擋風的地方,後來才住在了那個無人的窩棚裏。

鎮子上的人不算多,但在那個年代,到底單純善良,那個窩棚是他們指引狗剩兒去住的,雖說荒廢了一些年了,但好歹四面有個擋風的墻,比起睡大街總是強上很多的。

於是,狗剩兒就高高興興的去了,一直就住到了現在也沒有搬出去,鎮上某些老人就說狗剩兒是個記恩情的人。

到這鎮上的一開始,狗剩兒的生活還是難的,畢竟他在這裏沒有任何基礎,只能幫別人做做零工,到別人家裏打打下手,混口飯吃,沒有活做的時候,就意味著餓肚子,好心人能給口飯吃,就吃,沒有那就忍著……

可是他總不離開這座小鎮,到更大的地方,更好的城市去討生活。

於是有人就問了:“狗剩兒,你這是逃荒從你家鄉出來的嗎?”

這種時候,狗剩兒就會撈撈頭,憨憨的笑,表示某一種默認。

“那狗剩兒,這鎮上也不大,討生活難,咋不去大點兒的地方呢?畢竟在大點兒的地方,就算……就算討飯也比這裏好啊?”問話的人小心的組織著措詞,就算是個逃荒者,也不想傷了別人的自尊,那是那個相對單純的年代,人與人之間才能有的友善。

“不去大地方了,熬幾年,以後總是要回去的,走遠了,我怕就回不去了。這裏人氣兒已經不錯了,再遠……再遠也沒意思。”不管誰問,狗剩兒的答案都是那麽千篇一律,但人氣兒是個啥東西?鎮上的人不太懂,琢磨著是不是指鎮上的人已經很多了,比村子已經好了太多的意思?

真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鎮子上的人也不好過多的勸狗剩兒,只是在心裏暗自感嘆這麽一句。

“我以為這林建國會一直在咱們鎮子上逃荒,然後攢點兒錢票什麽的,就該回去了,誰知道別人有去木材調運處的運氣。但這也根本不是運氣,是別人有本事,而機會總是給有本事的人的,這林建國是深藏不露啊。”說到這兒,劉二爺抿了一口老太婆已經幫他倒在杯子中的酒,感慨的說道。

“我說劉二,你兜了半天圈子,也沒有說到重點,這狗剩兒,不,是林建國到底有啥本事啊?”老太婆有些不滿了。

劉二爺停下了喝酒的動作,直愣愣的看著老太婆,把老太婆的心裏盯得毛毛的,直想罵人了,劉二爺才嘆息了一聲說道:“問你想起了什麽事兒,你想不起來,我就明說了吧?還記得魏大漢不?就是咱們鎮子東頭的魏大漢。”

“啊。”老太婆應了一聲,然後一拍大腿,說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魏大漢,魏東來。咱們鎮子以前最有力氣,也是最膽大的人兒,是咱們鎮子裏第一個到木材調運處上班的人,可惜那麽好一個小夥子,第一年去上班就死了!但這事兒……”

“林建國來那一年,就是木材調運處在咱們這兒成立的第一年,也是魏大漢死的那一年……這事兒是有聯系的。”劉二爺嘆息了一聲說道。

“咋?你意思是林建國算好了時間來咱們這裏,好到木材調運處上班?”老太婆有些不解。

“不是這意思,這倒是巧合,你急什麽啊?你慢慢聽我說啊,這木材調運處你以為不邪乎嗎?”劉二爺仿佛愛上了嘆息這件事兒,說完這句話又嘆息了一聲,然後說道:“魏大漢不是第一個出事兒的人,壞就壞在他膽子忒大了,所以第一個出事兒就輪到了他。”

“木材調運處邪乎?”老太婆貌似沒聽說過這一茬。

劉二爺端起酒杯,也不在賣關子,開始娓娓道來……

說起劉二爺這人,以前在鎮子裏還是頗有一些人緣的,因為在解放前,劉二爺的爸爸是個半路道士,本事兒不知道有沒有,但哪家操辦一個紅白喜事,總是讓劉二爺的爸爸出面給操辦的,後來劉二爺也子承父業,做起了這個,也就在鎮子裏得了一些人緣和威望。

後來解放了,政府宣傳科學,還給人們弄啥掃盲班,慢慢的,這一套就在人們心裏不是那麽重要了,劉二爺這營生也就淡了下來,政府也給他分配了一個到機關單位守大門的差事兒,劉二爺也算是落得一個不錯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