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村長(六)

想到這裏,梆子就開始強烈的不安,他記得在上岸後,他忍不住心裏的內疚,回頭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見老村長在水裏嘶喊的那一幕,看到了最後老村長被浪頭淹沒之前,那怨恨的眼神。

那眼神……梆子一想起,不自覺的就抖了一下,身上竟然起了一竄雞皮疙瘩。

可還容不得梆子多想,他的房間門就‘嘩’的一聲被推開了,接著一個聲音就吼道:“梆子,出事兒,快,我們也去看看。”

梆子原本就陷在恐怖的回憶裏,這一驚一乍的,把梆子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一下心情,不由得怒火沖天的吼到;“媽,你這是幹啥嘛?你不曉得一驚一乍會嚇死人的啊?”

其實梆子在平時是不敢和媽這樣說話的,可不知道為啥,這幾天火氣就是大,一下子就竄起來了。

說完了,梆子也有些後悔,可此時梆子媽也懶得和梆子計較,急吼吼的過來說道:“梆子,村裏那個老祭祀死了啊!”

“死了?你說啥?他死了?是昨天那些人下手太重,給打死了?”梆子心裏一沉,在這種非常時期,死一個人無疑是件沉甸甸的事兒,何況,昨天還鬧了那麽一出!

現在村裏人的心思都脆弱,生怕再造孽,要是這樣死的話,說不得……

其實,這段日子,村裏忽然就出現很多默默做好事兒的人,什麽主動的維護村裏的公共設施啊,什麽幫老人做這,做那的……以前,這些都是老村長操心的事兒。

事後後悔還有什麽用?梆子忽然想起了老祭祀的這句話。

面對梆子的問題,梆子媽說道:“不是村裏人給打死的,是他在自己院子的門梁前上吊了,嘖嘖……你說這個人咋就想不開呢?哎……”

梆子媽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還稍微有些輕松,估計她的心情和梆子一樣,只要不是被活活打死的就好啊。

梆子也松了口氣兒,感嘆道:“是啊,我昨晚看他的樣子就是有些瘋了,哎……這人瘋掉了,怕是啥事兒也做的出來,我去看看吧。”

“嗯,去看看,村裏的人商量著要給他厚葬啊,一個孤寡老人也不容易。”梆子媽顯得分外心軟的說道。

不止梆子媽這樣心軟,村子裏的人都這樣,這些日子變得分外心軟,又分外的敏感脆弱暴躁,老祭祀的瘋觸動了他們那根敏感的神經,老祭祀的死又觸動了他們心裏的柔軟。

老祭祀順利的下葬了,因為他留下了一封信,也就是遺言,信裏說的是,他先走一步了,他只希望能入土為安,所以必須先走一步。

村裏的人一致出錢出力給他辦了一場風光的葬禮,生怕有一點點紕漏,老祭祀只是希望能入土為安,村裏人卻卯足了勁兒,大辦葬禮,生怕這葬禮不風光。

另外,參加葬禮的村子裏的人一個個都哭的跟老祭祀的親生兒女似的,特別是那天晚上參與了毆打老祭祀的幾個人,更是在墳前長跪不起,響頭磕的震天動地的。

這場葬禮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的荒謬,死後做那麽事兒,有用嗎?可是村子裏的人卻不那麽認為,在他們看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宣泄他們心裏那無處發泄的慈悲。

老祭祀就這樣走了,在整個故事裏,他也許是唯一睿智的人,看到了很多的事情,也悲涼的看透了人性的卑鄙面,可是他喊著是怨鬼回來殺全村人,可那是怨鬼嗎?

顯然,老祭祀也許懂一些玄學,可他並不精通,所以也算不到回來的那個到底是什麽,但我想,他也不想算到,更不想知道回來的那個,到底是不是怨鬼。

風光葬禮後,村裏的日子又變得平靜起來,那雙在十天以前發現的鞋子,也慢慢的變得不再讓村子裏的人那麽敏感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議論起這件事兒了,這件事不再是那個‘禁閉的傷口’了。

當然,無論如何議論,人們最終都會笑著,以河水卷上來一雙鞋是巧合為結束的議論,最後再溫情而禮貌的道別,要說這段日子最大的改變是什麽,無疑就是整個村子的人開始變得溫情起來。

晚飯時分,梆子和梆子媽在吃飯,飯菜算得上豐盛,畢竟除了兩個素菜,一個魚頭湯外,還有一碗紅燒魚。

這段日子,梆子媽一改以前節儉的習慣,總是把飯菜做的很豐盛,他們家就兩母子相依為命,要改掉這節儉的習慣對於梆子媽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梆子吃的很香,吃了很多魚,也吃了很多飯,桌子上盡是他吐的魚骨頭了。

“媽,你最近做飯又好吃了很多啊。”吃的滿意,當然少不了贊美。

“能不好吃嗎?頓頓都有葷菜。”梆子媽一邊給梆子夾菜,一邊說道。

“媽,你咋變得那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