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關於死亡,關於生存

永恒的黑暗是死亡,短暫的黑暗是沉眠,而人的思維一旦陷入停滯當中,便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生,還是死——沒有知覺、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很多人應該都思索過死亡之後,到底是什麽樣子。

按照最科學的原理,人是由有機物所組成,那麽死後蛋白質被分解,也就什麽也都沒有了,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想到那種再也不可知曉的死寂,沒有風、沒有水、沒有陽光,也沒有人世間種種讓人依依不舍的一切,皇帝和農夫,貴族與走卒,都是一樣的歸宿,想想這種可怕的事情,都會讓善於思考者不寒而栗。

對於死亡之後的想象和思考多了,於是就產生了信仰,產生了宗教,產生了無窮無盡的好奇,也產生了我所述說的,多彩迷離的世界。

我的意識從心靈之海中一點一滴地浮現,當我感覺我還是我的時候,一陣潮水一般的疲倦,從全身各處襲來,我想努力地睜開雙眼,然而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靜靜躺著,意識中妥協的因素不斷在聚集,好想永遠沉淪進入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這時,我聽到有聲音在呼喚我,似乎遠在天邊,似乎又近在眼前,模模糊糊聽不清楚,不過卻讓我有努力醒過來的欲望。

慢慢的、慢慢的,當這種情感積累到了一定程度,量變引發質變,我終於能夠睜開了眼睛,蘇醒過來,入目處,是朵朵、小妖以及虎皮貓大人關切的面容。

瞧見我醒了過來,朵朵歡呼雀躍,虎皮貓大人長舒了一口氣,至於小妖,在微微一笑之後,伸手就擰住了我的耳朵,大聲叫嚷道:“哎呀,你終於醒過來了是吧,想想你都幹了什麽好事?居然敢罵小娘是個小浪蹄子,你還敢反了天?看小娘我怎麽收拾你!”

我腦袋亂糟糟的,疼得厲害,此刻又感覺自己的右耳都快要被擰下來了,大聲求饒道:“小姑奶奶,我到底做了啥混帳事,你說清楚唄,先別動手哈?”

朵朵瞧見我眥牙咧嘴地直叫喚,由不住地心疼,上前好言相勸,說小妖姐姐,臭屁貓大人不是說了麽,罵你的不是陸左哥哥,你就別生氣了啊。

小妖瞧見我一副頭疼欲裂的表情,心裏面也有些軟了,松開手,嘴上卻還強硬地罵道:“陸左,你給我記著,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還敢再犯,別怪小娘不客氣,到時候,哼,我直接閹了你!”

我揉了揉快被扯下來的耳朵,委屈地朝正幸災樂禍的虎皮貓大人問道:“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虎皮貓大人正自顧自地用鳥喙,梳理著自己鮮艷的羽毛,瞧見我問起,它顧左右而言他地說道:“咳咳,小毒物,小妖妹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還問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自己先仔細回憶回憶吧。”

我閉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昏迷之前的事情,一幅一幅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龍血樹林旁邊的臨時軍營,豬一樣的隊友,叢林殺戮,詭異營地,恐怖的乃篷以及……變異的肥蟲子!

啊!

我忍不住地大聲叫了起來,捂著頭,感覺仿佛被人用棒球棍重重敲擊了一番,疼痛欲裂。

朵朵和小妖各自一聲驚叫,兩股性質各異、但都很柔和的氣息注入我的體內,讓我這種疼痛舒緩下來,我的嘴唇上癢癢的,摸了摸,才知道自己流出了鼻血來。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我患得患失地問道:“肥蟲子呢?”

虎皮貓指著朵朵的肩膀上,說看,不就在這兒麽?我急切地擡頭一看,卻見肉乎乎、軟綿綿的肥蟲子攀附在朵朵的肩上,正用一雙黑得發亮的黑豆子眼睛,無辜地瞧著我呢。

它完全沒有那日那般兇神惡煞的模樣,萌得可愛,除此之外,就是屁股腫了一圈。

我對這個家夥狂暴時的恐怖心有余悸,問它現在變乖了?

小妖叉著腰,說看屁股不就知道了?

肥蟲子委屈地飛上前來,討好地趁了趁我的臉,我心軟得很,當下也沒有再多責怪它,只是問旁人,說這麽看來,營地裏外躺著那五六十號人,全部都是這小東西弄的?虎皮貓大人點頭,說是,全部都斃命了,就因為造了太多殺孽,死氣累積,方才使得它暴走失控。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是回到了寨黎苗村,此刻正躺在熊明家的客房床上。

為了照顧朵朵,屋子裏光線偏黑,不過依舊有金子一般燦爛的陽光在窗欞上停留,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我問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虎皮貓大人回答,說那個臨時營地的武裝分子,的確是王倫汗派來圍攻村子的大部隊,不過現在的情況有變化,差不多有七十多人死於我們那一次圍攻,剩下了十五人或傷或殘,包括一名黑央族成員,被我們繳納了武器之後,驅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