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罡風拂面,人化飛灰

我畢竟入了這個行當並不久,難免會有生疏紕漏的知識點,把目光從那深邃不已的黑暗深淵中收回來,我將心神穩定住,皺著眉頭問道:“什麽是咫尺天涯?”

張靜茹聽到我這般問,不由有些小自得,說這咫尺天涯,是道家洞天福地、佛家納虛芥子的一種說法,我也只是聽我師父提過幾次,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在穩定空間處制造出一處極不穩定的所在,將某一片區域,給單獨隔離出來……

她說得含糊而玄幻,而雜毛小道卻清楚得很,跟我解釋道:“這就是一種空間迷陣,與我們在香港和合墳山、巴東黑竹溝裏面的道理是一樣的,整個空間給折疊起來,化作了一個迷宮,讓我們無論如何跑動,都只能夠困於此內,如果不將其打破,只怕我們一輩子,都走脫不出去——類似的東西,很多地方,包括我們茅山宗後院也有,都是前人遺留下來的,現在懂這個東西的人,幾乎沒有,差不多是在南宋末年的時候,出現的斷層。”

提到南宋末年,我立刻想到了崖山之戰,十萬軍民投海,文明斷隔,從此之後,再無中國。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尋歷史的時機,我望著窗外那黑黢黢的懸崖,說我倘若從這裏跳下去,是直接逃脫陣中,出現在原本的廠房之外,還是跌落深淵,再無歸期?

雜毛小道望了一眼那令人生懼的懸崖深淵,咽了咽口水,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麽嘗試,據我所知,在茅山迷陣中貿然跳崖的,通常都已經腦死亡、植物人了,固執的認為自己死了,除了我師叔祖李道子之外,百年以來,沒有人能夠活過來!”

聽到雜毛小道兩次提起茅山,張靜茹終於反應過來,遲疑地看著面前這個臉容削瘦的青年,說道:“你居然是茅山道士?你師父是誰?”

我聽雜毛小道說過,張靜茹她這一脈,其實是茅山的分支,所以倘若算起來,兩者應該是有些關系的,不過雜毛小道似乎並不願意攀談這些東西,只是淡淡地說道:“一個棄徒,便不敢再外人面前自認茅山了,慚愧,慚愧……”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家夥也是在見菜吃飯——當年與我相識的時候,還不是一口一個茅山門下,臉皮厚得要死,此刻卻又矜持起來。

沒想到張靜茹正吃他這一套,頓時也好似找到知音一般,安慰他道:“其實我的師祖也是當年虛清真人的徒弟,後來參與抗戰,接著投入中正先生麾下,便被除了名籍,算起來也是個棄徒。”兩人一番攀談,似乎頗有相見恨晚之意,我在旁邊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說一句客觀的話,雜毛小道長得並不帥,然而他那削瘦的臉和此刻表現出來的滄桑,卻還是蠻有男人味的,也確實能夠迷倒一些女人——倘若他沒有骨子裏那股天生的猥瑣,並將其表現為具體的猥瑣笑容,我個人覺得還行。

不過值此危機關頭,兩人再次熱絡聊天,似乎有些不合時宜,我不得不劇烈咳嗽,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嚴肅地說道:“兩位,既然這陣中如此厲害,那麽我們要如何做,才能夠得以脫困呢?”

雜毛小道正兀自裝著高人範,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說道:“很簡單,將這陣中的驅使者找到,將其擊敗,就可以破陣而出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在這裏面坐鎮的,可是邪靈教十二魔星中的閔魔。

當我說道閔魔的名字之時,雜毛小道這才從美人溫柔中清醒過來,臉色有些不自然,眯著眼睛說道:“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這一回,我們只有拼了!走——去正門看看!”

常人有憐憫之心,上天有好生之德,無論是什麽陣法,它總是有生死之門,倘若走對,其實還是能夠出得陣中的。

雜毛小道精修符箓之法,但對於陣法,也從虎皮貓大人那裏延襲了半部《金篆玉函》,多少也有些眼光,於是帶著我們繞過長廊,朝著正門的員工出入口裏行去。

因為知道這停用廠房已經成為了邪靈教在此的據點,許多高手潛伏於此,我們也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中了什麽機關,或者被人設伏偷襲,故而速度並不算快。

時間過了一陣,我們終於來到了長廊的盡頭,隔壁是員工更衣間,裏面一股濃重的鹹魚腳臭味,而盡頭則是員工出入口,那裏還有一張保安的台子,以及刷卡、安檢等設備。

我沒有看到門口吊著的小雷,不知道是被謝一凡等人取下來,還是被邪靈教的人帶走了。

淩晨四點多,最寂靜的夜裏,在這個停用了的廠房中,即便是我們,也忍不住地一陣心慌。

員工打卡口有鐵條攔著,我從安檢的格子裏走過,突然一陣警鈴聲響起,頭頂上的報警燈不斷閃爍,將我嚇了一大跳,一下子沖出去,回望著安檢口,上面的紅燈閃爍,而雜毛小道早已經將鬼劍舉起,小心看著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