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猴孩兒,三爺也有一個鬼

我看到了一個人類的少年。

這個少年約有十四五歲,外貌跟人類幾乎沒有差別,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說有一些清秀,眼珠子是琥珀色的,額頭看起來比常人要寬闊許多,長發披肩,渾身都是黑白色的泥漿,自腰以下,纏著一圈黑色的草裙。而在他的左手上,用白布包裹著一把兩尺長的尖刀,鋒寒錚亮。

他的動作矯健而富有律動感,力量非常大,而且快,出人意料地快,跟他的交手中,我甚至不能跟上他的節奏,總是慢上一拍。刷、刷、刷,他每砍出的一道,快、準、狠,天然而富有激情,讓人不由自己地產生恐懼感。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句話,叫做“靈活的小個子”。

不過他跟人類似乎有著很大的不同,站姿、進攻、跳躍,反而更像是一個猴子,我與他交鋒幾個回合,一不留意,閃避腳下惡狼的時候,左臂被刀鋒劃拉出一道口子,鮮血立即迸射出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粗粗的木棍果斷地捅在了這個少年的腰間。

雜毛小道終於將這狼群給棒打得膽怯,抽身回來支援。相比於我,從小習藝在身的他向來是個打架的好苗子,一棍在手,如風門潑扇,棍影翻轉,那少年的刀技再厲害,都不是老蕭對手,沒一會兒就吃了幾棍,特別最後一下,兜頭就是一棍,敲得他腦瓜子上面鮮血飆射,口中痛呼。

他的叫聲居然也是“嗷嗷”,如同那猴子猩猩一般。

就在他一失神的時候,我手上的刀子斜側砍出,將他左手的兩個指頭給剁了下來。他慘號一聲,張著嘴如同猛虎,往後一縱,攀爬到樹上,三下兩下,竟然隱沒在林間,而也在這個時候,圍攻我們的群狼,殘留的幾個也夾著尾巴悻悻消失在叢林盡頭。

它們一邊跑一邊回頭,發出受傷的嚎叫。

在我們腳下有四具狼屍,一頭是被我斬了首級,一頭是被雜毛小道敲碎了腦袋,還有兩頭,卻是被萬三爺用雪亮的尖刀將其擊殺。不愧是趙中華的師傅,以古稀高齡竟然在這混亂的場景中,擊斃兩個,而且是一擊必殺,端的厲害。

一番劇烈的搏鬥之後,老爺子也是氣喘籲籲,他望著林間遠處的影子,說想不到,這個東西居然在這裏?

我奇怪,說老爺子你認識這東西?

他將尖刀在地下的狼屍身上抹了抹血,然後跟我們說,這個家夥應該是神農架傳聞已久的猴孩兒:相傳他的母親是個鄂西農村的婦人,被神農架野人擄走後,幾個月又被送了回來,結果後來就生出了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就是不怎麽會說話,性格也孤僻,後來漸漸長大到了七歲,結果突然將婦人的丈夫給一刀捅死,然後遁入了山林。這是零二年的事情了,在神農架林區附近,流傳甚廣,經常有地方聽到這個家夥的傳說,因為他打扮行為像猴子一般,所以別人都叫他“猴孩兒”,說是猴子生的孩子——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的母親三年前還來我這裏請求過幫助……

我撿起地上的那兩節斷了的手指,粗大,上面全是厚厚的老繭子。

這個雜種倒是跑得夠遠的,居然橫跨大半個林區,從北邊跑到南麓來,他到底是什麽目的呢?不過,不管怎麽樣,小叔的斷臂之仇,都是要報的。

我不是聖人,還學不了如來“以身飼虎”的境界,有仇怨,那必然是要報復,不然心中不爽利,憋屈得很。

說完這猴孩兒的來歷,萬三爺眉頭皺起,說感覺回營地去看看,萬勇他們雖然有槍,但是說不定應付不了這些。想到營地裏那些老弱病殘,我們心裏就召集,李湯成這些萍水相逢的家夥也就算了,要倘若萬勇、趙中華他們幾個出了事,可是萬萬不得了的。

我們把地上這四具狼屍給紮起來,然後拖著往回趕去。

回去的時候,天上終於沒有再下雨,我們顧不得地上的泥濘,奮力往回跑。鞋子裏濺進了些泥漿,走路的時候滑膩得很,讓我難受。不過一路上除了幾個縮頭縮腦的松鼠外,倒也沒有再見到任何有威脅的生物,這種詭異的安靜倒是讓我們更加不放心。匆匆忙忙趕回營地,只見那草甸子上的帳篷依舊在,然而我們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外面的東西一片狼藉,而帳篷裏面,則不見人影。

連堆放在下坡出的兩具屍體,都沒有瞧見了。

我們在營地周圍看到了野狼的腳印,淩亂而繁多,顯然那狼群襲擊我們之前,是來過這片地界的。不過我們沒有看到鮮血,不知道是被雨水沖刷了,還是這裏沒有發生搏鬥。萬朝東有些急了,朝這四處大喊,喊他哥,喊他伯,喊掌櫃的他們,可是空蕩蕩的草甸子上面,哪裏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