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寂的苗寨子

這個寨子的大門原本是用粗大的松木制作,外面還覆了一層油,顯得十分的牢固,只是此刻卻是破破爛爛的,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砸爛了一般。我們從大門的破口處走進去,看到左邊的青草地上面,有一排排的土墳,上面的泥土還是新鮮的翻動痕跡,顯然這下面埋葬的人,死得並不算久。

我們走過去,墳前沒有碑,都是草草豎起一根根木頭樁子,上面雕刻出一張粗糙的鬼臉,巨大的嘴巴、空洞的眼睛,接著在上面纏滿了藍色的布條,應該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裳。

粗略數一數,足足有二十多個墳頭。

和漢族一樣,大部分苗族都是實行土葬,但是卻從來沒有說把死人埋在寨門口的情形。畢竟死者已矣,活人還是要過著自己的生活,任誰天天看到這一排排的墳堆,都不會有好心情。

事情顯得十分的奇怪,這個寨子裏有數十多間木房子,皆是老舊模樣,建築模式也顯得很簡陋,屋前屋後跟晉平尋常鄉下的布置差不多,只是難得見到水泥坪子,皆用泥土夯實。我跟在楊操背後,小心翼翼地靠近寨門口的一間房,門是虛掩的,進去之後,裏面的家具都是些木器竹俱,也有人住的煙塵氣,煙熏火燎。

四處掃量,屋子裏簡陋粗糙,不似現代,而且房間狹窄,沒有人在。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房間頗為幹凈,房梁墻角,皆沒有尋常人家常見的蜘蛛網。

黑乎乎的房間裏,我看到地下有一個朦朧的影子,打開手電照去,是只大老鼠,毛發烏黑錚亮。肥碩如小貓,走路慢吞吞的。而我們順著它用手電往前照去,只見在一個木榻之上,躺臥著一個人,四肢上的肉皆被啃食幹凈,露出森森白骨,腹內中空,裏面有一窩唧唧叫喚的小老鼠,溜來溜去。

我們走過去,那大老鼠並不怕人,反而兇狠地撲將上來,被我大腳一踹,摔在墻邊,撞得頭破血流,哀鳴一聲死去。

屍鼱,食人肉而長怨氣,體肥若幼貓,渾身劇毒,兇惡非常,擇人而噬。

這東西一般都出現於戰亂之後的死人堆裏,是傳播惡性鼠疫的罪魁禍首。

我們走到這木榻之前,觀察這個死人:她是個年長的女性,臉被啃了大半,露出可怖的牙齒,黃津津,黑乎乎,散發著一股十分難聞的腐臭氣味。楊操拿出一根骨針,刺入她的太陽穴,拔出來的時候,觀察了一下上面的碎肉,說這人死的時間,不超過三天。嗯……很奇怪,怎麽會沒有蒼蠅之類的蟲蠅在?

現在雖然已接近深秋時節,但是這山谷中的氣溫卻很異常,昨日在那遺址石墻邊宿營時,我們還被蚊蟲困擾,要不是肥蟲子的氣息,說不定覺都睡不好,而這裏人死了好幾天,腐臭氣息散發,竟沒有蟲蠅在側,確實很奇怪。不過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在木榻旁邊,有一個竹制的神龕,上面有石頭磨制的香灰盒,以及根雕的五瘟神像——這戶人家養蠱。

蠱雖為萬毒融合,然而卻天性愛潔凈,對蟲蠅等物有著極強的排斥性。

只是不防鼠,倒是讓這些老鼠吃去了皮肉。

楊操從衣服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朝著那屍體上撒下了些白色粉末。這種天氣,任由死人腐化變臭,很容易引發瘟疫的,我們即使不收屍,也要將預防工作做好。那白色粉末的毒性十分強,一點點灑下,立刻有黑煙冒出,一窩十幾個拇指大的小老鼠想逃竄,沒走幾步,便全數蹬腿死亡。

我們走出了這家屋子,又進了幾家,有的房間空空如也,有的卻也能夠見到死人,而且一般都是剛死不久,僅僅才三兩天的那種。他們的死亡原因繁多,有的是被咬到了喉嚨,有的是胸腹處有幾個孔洞,有的全身無一點傷痕,雙眼暴突而亡,還有的屍體四分五裂,或者被屍鼱給毀得看不清緣由。

圍著這個寨子轉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個活人。

這個寨子,被屠了。

我們在鼓樓前聚集,開始交流起對這件事情的看法。這裏面有幾個值得一提的地方,作為青山界的土著,離這莽莽林子最近的色蓋村人,老金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個寨子,青山界是有一些生苗寨子,有的居住在海拔幾千米的山上,終年不下山,有的住在老林子裏,但是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名字傳出,也有年輕人出外來闖蕩,數起來,色蓋村以前也是個生苗寨子,現如今也通了汽車,哪裏會有這種情況?

其二,我親自走了近十戶人家,居然發現有六家屋子裏供奉著五瘟神像,養蠱人占了大半。

其三,這些人家裏,竟然沒有一件具有現代特色的東西和物件。

這是一個神秘的寨子,一個迷霧重重的寨子。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十分奇怪,這裏的人們本來是安詳地享受了偏安一隅的田園生活,然而當我們趕到這裏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寨子,除了二十幾個墳地之外,其他人也全部都已經死去,而且死亡時間,僅僅不過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