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問情

有過溺水經驗的朋友可能會了解無法呼吸的那種恐懼感,讓人的心一下子就驚慌起來。不過面對於這種情況,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鳥,我瞬間就回過神來,平心靜氣,將全部的精神都變化為口中的一股怒氣:“鏢——”

密宗九會壇城的九字真言“靈鏢統洽解心裂齊禪”,以“禪”最為神秘,而以“鏢”最具攻擊力。有關真言,我曾經專門介紹過,這是一種簡潔的咒語,講究神形合一,去繁撥冗,一字見功力,是快速戰鬥的不二法門。我這由心迸發的一字真言出口,整個人的內臟都不由得蠕動,發出雷聲一般的轟鳴。即使整個頭顱都被包裹住,也阻擋不住我這一聲怒吼。

颶風在瞬間生成,血氣沖喉而出。

包裹在我頭上的這軟體怪物被這一下子,震得“筋骨”松散,竟然軟塌塌地滑落下來。我心中得意,這貨是個讓人頭疼的東西,但是終究經不住我奮力一吼的威力,這說明咱陸左也不是當年拿著獵網去抓矮騾子的懵懂二貨了。痛打落水狗是我慣來的優秀品質,當下也不言語,雙手再次結“大金剛輪印”,左腳踏住這東西,雙手平印下去。

我雙手灼熱,此一擊,立刻將其徹底轟潰,渾身顫抖幾下之後,竟然無火自燃,三兩秒鐘之後,化為灰燼。

空氣中只剩下了一絲莫名的陰冷。

肥蟲子如同受了刺激,在那堆黑色的灰燼上空一直盤旋,跳“8”字舞,如同作法。我皺著眉看,不明其意——我雖然有時候會與肥蟲子心意相通,但是大部分是單向的,就是它明了我的意思,而它的想法,除了生理上的,我還是照顧不到。朵朵將空中遊離的天魂收集,將其緩緩驅趕回羅福安的天靈蓋中。

看著這介乎於靈體和實質的鬼物,我搓弄著手中發黃腥臭的漿液,有些發愣。

世間正刊發行的雜談異志,為了宣揚各種鬼物的神秘,向來都不會對其形象作正面具體的描寫,而我因為有十二法門這本破書,特別是後面洛十八的雜談和注解,多少也知道這東西叫什麽——此物苗語名曰“斯奪噶”,翻譯成漢話叫做害鴰,也有的地方叫做食魂鬼,它的形狀千種萬種,不一而足,但大部分都是以吸食人的魂魄為生,據說是徘徊於靈界和幽府的低等靈物。當然,這些都是雜談,我也沒有驗證過,不知真假。

值得一說的是,害鴰和矮騾子關系向來都很好的。

打個比方,它們之間就如同日本和美國,屬於攻守同盟關系。當然,論實力,害鴰僅僅只是很低等的幽魂,處於食物鏈的低端。

這無疑是一件讓人不喜的事情,我似乎看到了一個陰謀在暗處掩藏。

當然,我在最後關頭,臨死危機中迸發出來的那一口全身轟鳴,也讓我欣喜莫名。對國術有過研究的朋友,應該知道腑臟齊鳴出雷聲,代表著什麽。出生於十九世紀的形意拳大師尚雲祥曾經就“虎豹雷音”做個專門解釋,這是一種練至肺腑化境的大成境界。而相對而言,通過道家養生術,練至如此要更加簡單一些,威力也小。然而雖說簡單,功入內裏的人,少之又少。

我若無金蠶蠱在身體內疏導經脈,哪裏能夠有此成就?

當最後一縷能量流動被朵朵白乎乎的小手給推動進體,羅福安猛烈地咳嗽數聲,終於醒轉過來,扭頭就是一口濃濃的黑痰。

這黑痰帶血,濃稠如漿。

他睜開眼睛,黑暗中見到我有些嚇了一跳,大叫了一聲,然後回過神來,說咦,陸左,你怎麽回來了?朵朵和肥蟲子已然返回各自居處,深藏功與名。這時候病房的燈亮了起來,馬海波等人走進來,看著地下那一團黑色的灰燼,嚇一大跳,說剛才真的有臟東西?我點頭,說沒事,已經不在了。楊宇走過來拍了拍羅福安,笑著說羅胖子,你這家夥好命,幸虧陸左回來了,不然鐵定喪命。

馬海波蹲下來觀察地上的這灰燼,讓一個警察將這些收集起來,拿回去化驗。

羅福安的婆娘和女兒丫丫也進來了,一臉蒼白地抱著他哭泣。我問羅福安感覺身體怎麽樣?他扭了扭頭,說還好。之前感覺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睡覺的時候,像是冬天在河裏面遊泳,陰森寒冷,有時候像被鬼壓了身,明明意識清晰,但就是醒轉不過來。現在呢?渾身舒暢,一身輕松,真想出去跑兩圈……

說了一陣子,我們留著羅福安家人在病房裏,馬海波拉著我到一旁說話,同來的還有楊宇。

他一臉的嚴肅,說陸左,依你之見,這裏面是不是有蹊蹺?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麽:去年春節前,我們一起去青山界的千年古樹下圍剿矮騾子,當時死了一些人,但是我們卻終於將矮騾子剿滅了,也將那溶洞子給封鎖,一轉眼大半年過去,青山界再無亂象,可以看成是一次成功的行動。然而十月來臨,寒冬風起,連續幾天的時間,當日參與行動的人,便有兩人離奇死亡,一人病重,而且被我現場抓到,是有鬼怪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