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停歇江邊,短暫寧靜

常人在黑暗的叢林裏面奔走,哪怕是跑上一夜,也未必能夠走得出十裏山路。

這是因為叢林裏藤蔓雜亂,根本就沒有一條可供人安全行走的路徑,而且危機四伏,需要小心翼翼地防備時不時竄出來的毒蛇蟲蠹,或者險惡的地況,更加讓人頭疼的是,叢林和大山裏跟城市根本就沒得比,幾乎沒有人造光,黑漆漆的夜裏面,即使有著月光和星光,一般人走路也要小心防備,不要摔倒,或者撞上什麽東西。

黑暗即未知,未知即可怕。

然而我和雜毛小道卻沒有這些擔憂。因為有了百毒不侵的金蠶蠱,因為有了草木成精的小妖朵朵,因為有了對“炁”的感應和領悟,叢林對於我們來說,雖然是麻煩的,是討厭的,但同樣也是相對安全的。

月光之下,我們將這密密麻麻的叢林和樹木,當作了隱匿身形的最佳去處,身後縱然有無數的危險,在小妖朵朵的帶領下,卻也有了魚入大海的順暢。

除了奔跑,我心中其實還一直在思慮一些問題。

比如為什麽寨黎苗村已然決定將我們遣送出寨子,那個蚩麗花婆婆卻又因為什麽原因,不惜得罪格朗寺廟的人,悍然出手?難道真的是為了苗人的尊嚴?

比如蚩麗花的姐姐,眾人口中傳誦的蚩麗妹,她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物,竟然讓格朗寺廟的人心生畏懼?還有,她所謂的“睡著了”、“沉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態?

那個叫做古努的黑衣僧人,怎麽又跟身上紋得有黑色蜘蛛的契努卡扯上了關系?

這兩個人剛才的對話,裏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一下子就將我的腦袋給填滿了,急迫之間,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有跑路。開山大砍刀被咒靈娃娃弄碎,雜毛小道便在前面用桃木劍挑開垂下來的藤蔓,急急奔跑。我心生羨慕,這家夥上次說給我弄一把施術的法劍的,這諾言卻遲遲沒有兌現,說與他聽,雜毛小道跳過一根紫苞藤,說可以,但是需要尋摸材料才行。

我們先是沿著村口的那條小道跑了好幾裏路,然後並沒有前往那個福龍潭,而是拐出岔口,往左邊的山上爬去。福龍潭附近的樹上留著兩把槍和匕首,但是那個地方地勢平緩,最好紮營,此番前去,說不定我們就直接奔到了狼窩子了。

所以,我們要往最險惡的地方逃去,越是不可能,越能夠逃脫包圍。

跑路的艱辛,我便不作多余的描述,反正又是一路奔勞,腳都陷入了麻木。說起來,夜裏趕路其實是沒有辦法的選擇:夜裏小妖朵朵才能夠出來,給我們將這雨林中開辟出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來,然而我們幾乎是硬著頭皮往前跑;白天視線清明,然而小妖朵朵卻不能夠出現——除非是光線陰暗、不強烈。

我聽到山裏面有槍聲在響,在很遠的地方回蕩,一夜都在喧鬧。

寨黎苗村往西直走七八裏就是一條大江,順流而下,可以直接到大其力市。直去也有路,是那種彎彎曲曲的小路,不過必然會有人把持住要道。我和雜毛小道一夜間翻過了兩道山,又穿越了一大片林子和兩條小溪水,路上也碰到了蛇和猛獸,路過林子時還碰到一群猴子,不過這些猴子並沒有被人指揮,朝我們下手。

夜裏的雨林裏,其實仔細聽,也很熱鬧,許多鳥類,各種各樣的,在黑暗處啼叫著。

我懷念起了無所不能的虎皮貓大人了,這只肥鸚鵡,不知道現在又蹲在哪裏?

一夜的行走,雜毛小道跟我說他總是感到後背涼涼,一股陰冷的氣息在彌漫,似乎被人盯上了一般。我們翻過第二個山頭的時候,雜毛小道蹲在一棵野芒果樹後面磨蹭了一會兒,掏出一張濕漉漉的黃符紙來,它無法自燃,雜毛小道一邊念著咒文,一邊肉疼地用打火機將其點著。說來也怪,這黃符紙原本如同浸水一般,然而當雜毛小道念咒完畢,一把點燃之後,卻如同沾了汽油一般,轟然冒出一股白色煙霧來,將我們兩個給籠罩。

看著雜毛小道一臉肉疼,我問這是什麽符?

雜毛小道疾奔,並沒有說什麽,當作沒有聽見。過了好一會兒,似乎忍不住了,跟我說這符能夠隱匿身形,將我們的氣息掩埋,與這叢林和諧自然,不會被格朗寺廟的高手用神念探知到。不過這東西有時效,只能堅持十二個時辰。

他沒有多說,但是想來定是十分珍貴的。

因為按照慣例,雜毛小道的符紙,一般只要是濕漉漉的,都是珍貴非常。

整整行走了六個小時,我們兩個在江邊的一個隱秘的小洞子處停住了腳步。這小洞子幹燥,是江邊的山壁旁的裂縫,被一大叢綠色的蕁麻草給遮擋著,要不是小妖朵朵,我們還真的難以發現。不遠處有幾顆四五人圍抱的老榕,枝葉繁密,連起來足足有一畝地。不遠處有平緩的江水,老榕前有一小塊草地,綠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