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懷璧有罪

人群一陣騷動,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而我旁邊的一堆人都朝著對面湧過去,紛紛問:“怎麽了,怎麽了?”我沒有擠過去,而是心中猛然跳了一下,感覺有一股兇戾之氣從前方沖天而起,接著驟然收縮,消失不見,一種莫名的驚悸從我的尾椎骨爬上來,然後有淡淡的腥甜之氣,傳到了鼻間來。

這氣味,似乎是血的味道,但是又很淡薄,尋常人肯定聞不見。

我扭頭看向了雜毛小道,而他則小聲地跟我說,白虹沖天上,兇煞在人間,這是大兇之象。

人太多,主辦方有人來維持秩序,這才散開一些,突然有人指著李秋陽手中的石頭喊流血了,流血了。我看過去,果然,那被切成足球大小的不規則石頭上,剛剛被開了一個口子,結果從那個口子裏面暈染出一絲鮮血一般猩紅的顏色,而透過那口子,能夠看見一汪如同迷夢的翠綠,碧波蕩漾,宛若千古深潭。

這料子,絕對是帝王玻璃種。

李秋陽喜不自勝地和旁邊的枯瘦老頭急切地談了幾句,然後叫來了手下的馬仔,將這塊解到一半的原石給收了起來,朝四方拱手,說諸位,今天到此為止了,如果有喜歡這塊玉的朋友,可以跟我老李聯系。散了吧,散了吧……旁邊的人也都很激動,紛紛叫嚷著讓他解完,讓大夥兒開開眼界,以後也好跟人吹噓一番;也有人出價了,比他之前中標的價格又翻了一番。

李秋陽只是拱手,告饒,說得罪了,得罪了。

我有些著急,低聲問雜毛小道,說這裏面到底是不是麒麟胎?雜毛小道說不知道,感覺這氣場,真有點像,但如果能夠把石頭剖開的話,就能夠確認了。這個家夥真狡猾,切一半,然後讓別人來跟他交易,果真是賭得大,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才肯賣?只不過,他這麽一來,肯定是要招惹麻煩的。

我問旁邊的小叔,說虎皮貓大人那廝呢,它應該認得的。

小叔來回看了幾眼,說剛剛說去拉翔了,誰知道又跑哪裏去了?我一陣氣苦,奶奶的,這可是大好機會,沒想到虎皮貓大人這肥母雞一到關鍵時刻就溜號……唉,這家夥已經溜成習慣了。

時間來不及了,這個李秋陽就要走了,我再不動手,他到別處去,我可找尋不到了。

我緩步走上前去,心中默默喚著金蠶蠱的大名,準備給李秋陽身上留一個蠱毒,讓他將這塊疑似麒麟胎的東西,能夠轉讓給我——這樣是沒辦法的事情,這種手段本來是預計給那日本小子的,可惜這家夥也是鐵公雞一個,讓我唯有找這個黑胖子下手了——不知怎麽的,心中就是有些內疚。

一步一步,我走向李秋陽,只要到達一定距離,我就能夠隔空下蠱。

這便是所謂的靈蠱,以靈性為聯系,將蠱毒散播。

突然,我停住了腳步,感覺身後一陣涼意。冰寒,就像是有毒蛇在背上遊動著,伸出細長的紅信子,嗤嗤作響。這是一種不好的預感,我緩緩地回過頭去看,只見昨天早上見到的那個在台下跌坐的黑瘦男人,氣勢強盛,正邁著大步朝我這邊走來,而他的身後,有四個黑衣男人,面目僵冷。我心中一緊,背部的肌肉立刻繃得僵直,他是這裏鎮場的,定是發現了我,所以要出手對付我,維持秩序。

這個男人手長過膝,走起來像是一個人形猿猴,臉上全部都是枯瘦如柴的皮膚,眉毛幾乎沒有。

他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後與我擦肩而過。

我有些楞了,緊繃的肌肉有些用力過度,酸疼,視線跟著他的方向看去,於是我見到了日本小子。那個娘娘腔的小臉兒白,狹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正謹慎地看著走近而來的黑瘦男人。終於,黑瘦男人停在了一個黑胡子的本地人面前,說道:“吳楚(緬甸人有名無姓,‘吳’是指該男子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你不應該來這裏搗亂的……”他說著,手一揮,兩個黑衣男人就把這個黑胡子給拖走了。

然後,黑瘦男人雙手合十,向四周嘰裏呱啦說一堆,旁邊的翻譯在我們旁邊繼續解釋:“他說,很抱歉給諸位帶來困擾,這個人給會場秩序帶來了不便,我們已經處理了,請大家自便……”

知道這人不好惹,眾人都各自散去,不再在這裏糾纏哄鬧了。黑瘦男子把李秋陽拉到一邊,解釋幾句後,雙手合十,沖著他念了幾句經文,然後掏出一根兩寸長的黑色鐵針,在李秋陽的十指指頭處各紮了一個針眼,針眼紮破後流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乳白色的膿汁。隔得也遠,我看得清楚,但是卻不知道兩人在咕噥什麽,最後,李秋陽帶著山羊胡老頭、幾個隨從匆匆而去。

我剛想跟上,便感覺剛才的那道陰寒又蔓延上身上來,回轉過去看,只見黑瘦男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