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積年老鬼出籠

我回頭看去,只見剛才跪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李致遠,此刻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色鐵青,兩顆又尖又長的牙齒露出了嘴唇上,一直延伸到下巴處,而裸露的表皮上面全是幾寸長的黑毛,乍一看像是個直立的野狼。他的眼睛之前是紅色的,鮮血的顏色,但是現在,則泛紫,一片混濁,像迷碎的寶石。

我接觸過湘西僵屍,也看過書中記載,知道這是僵屍的第二種,黑僵。

之前是活死人,現在是黑僵了。

他額頭依然貼著韓月的那張半圓形的符紙條,然而此刻對他沒有一絲的影響。他桀桀桀地笑著,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每走一步,氣勢便盛了幾分。我連忙把韓月放在地上,從懷裏拿出了銅鏡子。這東西不知道還能不能管用,但是手上沒有個趁手的武器,只有拿著壯膽。

李致遠走到了我們面前四米處停下來,抱著胸口,居高臨下,仔細地打量著我們,一個一個地看,最後落到了我的身上來。他擡頭看了一下天上皎潔的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道白色的霧氣從他的鼻子間吞吐而出。雜毛小道表情凝重,橫劍攔在了我的前面。

月光下,我看到他後頸處,有一層密密麻麻的小米汗。

李致遠說話了:“多少年了,月亮依然存在,如這流逝的時間。三個年輕人,我在你們身上,都聞到了老朋友的味道,真是懷念啊……自我介紹一下吧?”

他的聲音怪異,說的是帶著湖南口音的方言,主席腔,跟之前李致遠的港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人,不是李致遠了。

依然有濃濃的死人味傳來,填得我鼻腔和嘴裏發膩,不住地惡心。站在他的面前,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仿佛站在巍峨的群山前面,仰望高峰的感覺。我心中一愣,立刻回過神來,默念著九字真言,結“外獅子印”,堪堪將這壓力給抵禦住。雜毛小道跨前一步,說前輩,小姓茅,字克明,乃茅山宗掌教陶晉鴻的親傳弟子,這三位是我朋友,路過貴寶地,多有驚擾,還請原諒我們年幼無知,放過我等。

“李致遠”轉動著僵直的脖子,漫不經心地看著雜毛小道,說茅山宗不是虛清道人當掌教麽?怎麽換成了陶晉鴻這個沒聽過的名字?

雜毛小道兩腿一正,目不斜視,說虛清道人是他的師祖,已然故去六十多年了。

“李致遠”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對,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右護法屈陽的味道。他一念及這個人名,立刻咬牙切磋,怒目圓睜,大叫叛徒。他一發怒,便有嗡嗡的響聲,從那黑幽幽的裂縫中傳出來,相互應和。雜毛小道立刻虛心求教,說他不認識什麽叫做屈陽的人,到底是誰?“李致遠”聞言,停止了忿怒,呆呆地想了想,說也對哦,七八十年過去了,那家夥也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了……嗬嗬,也對。

在一旁近乎昏迷的韓月突然睜開眼睛,大叫:“不對,這個老鬼剛剛奪了李致遠的身體,根基不牢,現在只是在先聲奪人,拖延時間而已。一旦他完全其契合了李致遠的身體,騰出時間來,是會拿我們的魂魄煉祭,壯大它的神魂的……快,快集中精力,滅了它!”她提醒完,勉強盤坐而起,咬破手指,在額頭畫了一個古怪的符號,然後雙手覆面,用手指甲,將自己的臉全部抓爛。

我心中一驚,這小妞,居然用上了魘面詛咒。

什麽是魘面詛咒?

我只是聽聞,這是一種古老的巫術詛咒。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麽?一百個人會有一百個答案,但是“容顏”,無疑是被提得最多的。女人愛美,而最懼怕自己變得醜陋。把自己的容貌毀去,然後用這怨念來完成一個詛咒,這裏面的怨毒,可想而知,有多麽強烈。

理論上來說,越漂亮的女人,她的魘面詛咒越是強烈。

這跟能量守恒原則有關。

其實就在韓月的話一出口,附身於李致遠身上的老鬼就已經勃然變色了。他前踏一步,身子立刻膨脹了幾分,揮著手,徑直朝地上的韓月抓去。雜毛小道反應最快,伸出斷劍,朝這老鬼挑去。然而這劍的質量實在垃圾,被老鬼一把抓住,合手一捏,即刻變成了碎木片,絲絲縷縷的木茬子散落。

我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力氣全部都集中在了右腿之上,使勁地一腳踹去,直中老鬼的側腹。這一腳與之前一樣,仿佛踹到了一堵墻上。好在我留了三分力,而許鳴在這關鍵時刻,也縱身撲了上來,緊緊纏住老鬼,手上的瑜伽印法,不斷地結過來。

我們三人的阻擊終於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三拳兩腳之下,這老鬼被我們逼到了另外一邊。

果然如同韓月所說,這老鬼剛剛奪舍,力量並沒有完全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