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斷臂小叔,大廳壁畫

意識在某一個時間節點停滯冰凍住。

我無法知道我是不是死了過去,因為那時的我,幾乎沒有一點兒思緒在流動——沒有思考,沒有活力,一切都只是永恒的存在,波瀾不驚。

這時間有多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億萬萬年,也許是彈指一瞬間。

死亡也許只有一個維度,時間不存在,或者沒意義。

有一個小東西,在平靜的、永恒的、靜謐的死海中誕生出來,它開始發芽,然後茁壯成長。它有綠葉有紅花,於是出現了顏色;它呼吸,於是出現了聲音;它開始成長,於是就有了形狀……我的思緒開始一點兒、一點兒地復蘇,人生中二十二年裏的記憶,就像電影一樣的回放,而後,我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是……死了麽?

不,我沒有死,我依舊能夠思考,我依然記得所有的事情,我在這個世界,依然是“唯一”的存在。我沒有死,這棵占據我心靈的參天大樹,是金蠶蠱的意識,它呼喚著我,陸左、陸左、你醒醒,吱吱……接著,我感覺我就像一個海底裏誕生的泡泡,朝著海平面上迅速湧上去,沒有做一絲停留。

我沒有死,我依然要活著,好好地活著,為了所有我愛的人。

……

睜開眼睛,進入我眼簾的是一張猥瑣的臉孔,是雜毛小道。

我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警戒地看著他,發現自己依舊還是呆在剛才那個“八卦鎖魂陣”的房間裏,石鼎、破旗子、青磚墻壁,以及我地上的手電筒和背包,都在。雜毛小道長嘆一口氣,說你終於醒過來了。旁邊有人說是啊、是啊,都昏迷半個小時了。

我往旁邊一看,是三叔和周林,旁邊還有個一臉憔悴的中年男人,衣衫襤褸,左手齊肘而斷,用血布包紮著。

周林一臉戲謔的笑容,走上前來要摸我的頭,還說著是不是做春夢了?

我渾身繃得緊緊地,一待他的手伸過來,立刻擒拿住,欺身上去,死死箍住他的腰,奮力一頂,倏不及防之下,他這個一米八的高個兒居然被我一下子給頂舉了起來。他大叫,你發瘋了?

雜毛小道也一臉驚異,說陸左你幹嘛呢?

我攥著周林的衣服,潮濕,小心把他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來,喘著粗氣,說這回是真的。

聽到我這麽說,三叔走到我前面來,蹲下,問我剛才走進這八卦鎖魂陣了麽?

我點頭,說是。剛剛在陣裏面,碰到周林這小子,帶我到了一處黑暗深淵,然後把我推了下去。他贊嘆了一身,把我扶了起來,說陸左你真的很厲害了,心志居然堅定到這種程度?這八卦鎖魂陣,我們蕭家也是有記載的,大部分闖陣的人,都是在陣中受到幻覺欺騙,以為自己死掉了,魂魄就自己歸於幽府,留下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沒幾天就餓死了。

你是相信自己沒有死,心中有留念,所以才能夠回轉過來。

我說這也是多虧了金蠶蠱,要不是這肥蟲子的叫喚,說不定我就真的以為自己死了。這陣法,太逼真了,兇猛,能夠突破人的心防——我這人最怕黑暗,還有恐高症,結果它一下子就來了兩者的結合。三叔呵呵笑,說也多虧了小明,要不是他奮力挪動陣眼,“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八門,說不定你還要一直經歷下去呢,好小子,果然有一把牛力氣,不枉老爺子當年給他費了這麽大的勁兒。

我看向那石鼎,果然,有一條長長的黑印子,是挪動的痕跡。

說完這些,三叔給我介紹那個斷了一臂的“楊過”,說這就是他的四弟,蕭克明的小叔蕭應武。他被困在了這個地下建築群裏的一個眼子中,有四天多,終於給他們找到了。我跟他打招呼,他扯著烏青的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聲音苦澀地說辛苦了。我問還有一個人呢?沒找到?他搖搖頭,說他跟大壯在洞子裏,就走散了,他一路根據線索找到的這裏,卻不知道大壯有沒有事。

三叔問我怎麽進來了,不是和老姜在外面等著的麽。

我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又重新敘述了一遍,他的臉冷了下來,說小叔也是因為被贛巨人追殺,才逃至此處。那些畜牲,以前聽說過,倒也不怎麽傷人的,怎麽一到了這溝子,性格就變得這麽暴烈?我搖頭,說不會吧,割頭剖肚這樣的事情,看著不像是贛巨人這樣的大老粗能幹出來的,還有擺頭顱祭壇那事,朵朵說了,贛巨人只能做些粗活……我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一絲驚恐蔓延上了我的心頭。

三叔他們聽我分析到一半打住,問怎麽了?

我顫抖著語調,問他們有沒有見到朵朵?

沒有,他們都說沒有啊,來的時候,就看到我仰躺在地上,手電筒、背包都散落著,這小妮子,沒有在槐木牌中麽?我一聽,懷著希望將心思沉入槐木牌中,依然沒有,裏面空空如也。我沮喪極了,看來,當我踏入陣中的時候,小妖朵朵就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