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詐屍、密密麻麻毒蟲陣

在我們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死去不久的胡油然,拖著沉重的軀體朝這邊走來。

他的小腿部分被屍鼱啃噬幹凈,留下了無數咬痕的白骨,上面掛著血肉絲,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上身還披著我們蓋上去的布,黏黏嗒嗒的血和肉一路灑落,當有光照到他的臉上時,只見細細的黑色茸毛長出來,僵直鐵青,近黑色,眼睛鼓脹得像金魚,幾乎要掉出來。

他張著牙齒,雪亮,但是嘴唇裏卻是黑紅的鮮血,不住地湧出來。

這血滴了一路。

我心一緊,這是詐屍了吧?

什麽是詐屍?傳聞是說胸腹之中還有一股氣,不舍人間,如果被貓鼠之類的野物沖了,就會假復活。但是這一口氣完全不能支撐起生命,只會讓復活的屍體野獸般的胡亂追咬,最後那口氣泄出來倒地,才算徹底死了。有人會問,完全死了,怎麽還能動?其實是可以的,比如雞,腦袋都沒了,還可以滿地亂竄許久,甚至回到雞窩裏面去。

詐屍一說由來已久,沒有道德的西方宗教人士就是根據這一原理,煉制的喪屍。

我們本來準備改日折返回來,收拾他收屍的。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詐屍,一路追趕而來。顯然,這裏面肯定是矮騾子搞的鬼。

有個戰士沒看清楚、膽兒大,見他走得艱難,湊上前去喊小胡、小胡,以為胡油然本來就沒死。我一把拉住他,大喊一聲快跑。這傻小子還拼命扯我,想過去拉已經是屍體的胡油然。我一巴掌拍在他後腦門上,說這個胡油然變成僵屍了(其實不是,僵屍是屍體埋葬於極陰之地,經年日久,風水轉移而成,有部分生前意識,俗稱粽子,這個剛死,算是喪屍),你不怕被咬?

我燈光一照,他這時才看到胡油然這恐怖模樣,大叫一聲“媽呀”,轉身就逃,跑得比我還快。

這血肉模糊的胡油然見到了這麽多活人,一下子也像打了雞血一樣,發足狂奔而來。我跑在最後面,吳隊長落後一點,一邊跑,一邊問我怎麽辦?我說你們不是有槍麽,用微沖把他的腳骨頭打斷,讓他追不起來。他大罵,說他怎麽能夠毀壞兄弟的屍骨?我抽空摸了一把糯米往後撒,一點效果都沒有——這個時候要是有一只黑貓,就好了。

我說好吧,不開槍,那你們就等著變成他一個樣兒吧!

所幸胡油然的腳只剩下了骨頭,本也跑不快,一時之間也追不上。跑到了第一個岔路口時,突然聽到前面叫了一聲,然後好幾個人都停了下來。我刹不住腳,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一個兄弟,我奇怪,探頭一看,前面密密麻麻好多蟲子出現,有蜈蚣、蠍子、多足爬蟲、紅頭蟑螂、蚯蚓、毛茸茸的大蜘蛛……布滿了整個巖壁上,地上黑黢黢的一層,足足鋪了好幾厘米。

十來個帶著紅帽子的小矮個兒在跳躍,蹦來蹦去。

它們就是矮騾子,在指揮蟲子——天知道它們哪裏弄來的這麽多毒蟲子,身具朵朵的我,自然能夠看出,這並非錯覺。

前有萬蟲陣,後有詐屍追,怎麽辦?我大喝一聲,罵了隔壁的,你們這些槍是拿來展覽的嗎?經我這麽一提醒,他們幡然醒悟過來,拿手槍的、拿微沖的,一個勁地往前掃射。我大叫,打戴帽子那個,打戴帽子那個……吳隊長這個人我並不喜歡,但是槍法確實不錯,64式手槍的七發子彈三秒鐘打完,有兩頭矮騾子中槍倒地。其他人槍火齊開,幾乎一瞬間就掃清了近半的矮騾子。

我正個高興,突然聞到後面一陣腥風撲來。這風有兇又臭,我來不及回身去看,甩了一大腳,一招黃狗撒尿,感覺自己的腳一下子好像蹬到了輛摩托車上面去,又麻又酸。我回頭一看,果然,這是死去的胡油然追了上來。這一腳力大,胡油然也被我踹開,我右腳一著地,手就往背包裏摸。什麽能夠克這驚詐的屍體呢?我腦中瞬間想到三件東西:上好的檀香燭、油炸三天的桃木刺、長到二十斤的茯苓經三伏天曬後磨制的粉。

這三樣東西,我只有檀香燭,但是已經沒有點燃、讓其氣息揮發鎮寧靈神的時間,沒辦法,只有揮著砍柴刀,去砍它(變成詐屍,已然不是人類)的腳骨頭。它不管,撲著朝我咬來。我久受肥蟲子溫養,多靈活啊,哪裏能被他咬到,又是一大腳,踹飛。

然而這兩踹完畢,我的體力也消耗不少,正在這時,砰砰響的槍聲全都停歇了,原來吳隊長他們剛才驚慌,忘了節奏,一下子把子彈打完,這會兒正在快速裝彈呢——到底不是野戰軍,居然犯下這種錯誤。我來不及查看他們的戰果,只聽到劉警官喊快退,這些蟲子爬上來了。我扭頭一看,擦,只見那幾頭剩余的矮騾子多在轉角處“唧唧”地叫喚,然後那些黑壓壓的蟲子,像流動的水,緩緩地壓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