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朵朵不見了

我很好奇他怎麽會窮成這樣?

他早有腹稿,一待我問起,眼圈立刻發紅,幾乎就是一包眼淚下了來。他說他這回真的是作了趟賠本買賣,本以為可以做場法事拿錢的,於是預案裏也就沒有留底,本來就是個窮道士,花錢又大手大腳了些,於是就沒有了結余。本以為這虧空能夠昨天補上,沒成想前天一役將他壓箱子的符箓給耗掉了,然而那個王經理斷了半邊手,居然遷怒於他,想要賴帳,不肯結錢。

雙方沒有簽署協議,一扯皮,雜毛小道頓時抓瞎。

他在局子裏待了幾個鐘頭,好是一頓盤問,出來之後找了個地方住,花掉剩下的所有錢。王經理一耍賴,現在是衣食無落,已然餓了一天了。他說想來想去,在這偌大的城市裏,也就只有和我有並肩子戰鬥的友誼,老交情了,於是就投奔我而來了。

我哪裏能夠讓這雜毛小道進我家,他雖然道行不深,但是眼皮子勁兒還是有一點的,我可不想把朵朵的事情曝光。我就問那你要多少錢?他猶豫了一下,看著我停在遠處的車,說:“要不……就一萬?”我大駭,說你這話就當我沒聽過,擡腿就走,他拉著我,說陸左,陸左兄弟,一千,就一千,江湖中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貧道有錢了,定然是會還你。

他一副賴上我的模樣讓我很無奈,我問他你丫不是茅山宗掌教的真傳弟子麽?去找道教協會的,他們免費管食宿,說不得讓你講上兩節課,收點專家費。他搖頭說自己道行太淺,不敢辱沒了師傅名號。我說你就裝吧,你根本就不叫勞什子茅克明吧?

他嘿嘿的訕笑,說我姓蕭,名倒是真的,我乃茅山門下,號曰茅克明,自然不假。

我說你怎麽不號個“清虛”、“了塵”這些一聽上去就很屌的名字呢。

他嘿嘿笑,不做答。我掏出錢包,數出了一千塊錢給他,說我這輩子也不指望你還了,這點錢當作返鄉的路費,哪裏來的,哪裏去,好吧?他忙不叠地收下錢,說前天的案子未了,警察告訴他先暫時不能離開,能不能在我這裏暫時借住一段時間?

我說不行。

茅克明——不,真名為蕭克明的這雜毛道士掐著指頭看我,說陸左你近日應有一劫,大兇啊,這劫不好破,很難破,除了我無人可解。你留我幾天,待我幫你破了這劫再走?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滾球吧,騙人騙到我這裏來了,趁天還沒怎麽黑,你趕緊去街上尋摸一人,算上幾卦,也好有個開張,免得入不敷出。

他點點頭,說也好,貧道正有此意,那我們就此別過,如果有緣,自當重見。

說完揮擺著衣袖,拿著我給的一千塊錢離開。

我也沒在意,這家夥說實話確實是個奇人,換平時我自當帶回家裏面,攀談一番,擺個門子扯一扯,了解更多的事情。但是,我現在養著朵朵和金蠶蠱,這兩樣東西在正宗的道士面前都是邪異之物,鬼曉得他腦袋會不會搭錯一根筋,會不會跳出來要除魔衛道?如此,還是免了吧。

我上樓去換一件衣服,然後帶著朵朵到醫院去,繼續吸食殘留在空間裏面的天魂。

第二日我被傳喚到警局裏面對那天的事情做了筆錄,這也只是例行公事。回來的時候我在店子裏面,聽到手下那兩個老油條員工在聊天,說昨天在洗腳城裏面看見一個家夥,頭發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他倆是我手下年紀比較大的,經常出入紅燈場所,我心中一動,把他們叫過來問了幾句,他們就跟我把那個長發家夥的容貌給我描繪出來,我一對比,擦,還真的是蕭克明那個雜毛小道。

這家夥我估摸著有二十七八左右,想來也是男人的虎狼之年,臉上油光粉面,火氣旺盛,確實不像個正經的宗教人士,這下想來果不其然。我一想到那小子去洗腳城嗨皮的錢,可能還是我給的,心裏面就一陣不爽,丫的真能夠騙錢的。

不過我這氣也是剛剛生起就結束了,好吧,我本就不是一個心疼錢的人,而且他好歹也是一個有點兒能力的家夥,我這也算是結個善緣吧?我當時沒有想到,我當時隨意給的一千塊錢,結交的一個雜毛小道,之後成為了我最主要的夥伴和救命恩人。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人生就是這麽奇妙,不是麽?

※※※

07年農歷九月十四,霜降,天氣轉冷,一股寒流南下。

中午吃盒飯的時候,從外邊吃飯回來的小美笑著跟我說,剛才在街口碰到一個男人,肩膀上居然站著一只猴子,那猴子渾身毛茸茸的,但是很兇,見人就齜牙咧嘴,好不暴躁,害得她嚇了一大跳,小時候看孫悟空時的那美好形象,全都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