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案疑蹤(第2/3頁)

我突然感到心裏一陣不舒服,我跟他說我要去瘋子家看一看。馬海波看了我一眼,說你同情了?我笑了笑,說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去看一眼。馬海波說好,他叫來了一個村幹部,帶我們到村後面王寶松家去看看。我感覺自己好像有些神經,腦子亂哄哄的。

走過一戶人家的牲口棚裏面,不由自主地盯著裏面的老水牛看。

老水牛在吃草,它上了年歲了,吃得很費力,見我看它,它也擡起頭來看我,我們兩個相互盯著看了一會兒,我入了魔似的,連馬海波叫我都聽不到。老牛看著我,突然,晶晶黑亮的眼睛流下了豆大的眼淚來。我隔著柵欄去摸它的臉,它沒動,我就接了一小捧眼淚來。

然後我們又接著走,馬海波問我在搞啥子,我將牛眼淚往眼皮上抹,說沒得啥子。

馬海波抓著我的手說:“你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我停下腳步問他:“怎麽了?”馬海波臉色有些白,他跟我說,第二個被殺的死者就是那戶人家的兒子。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我剛才做的這些事情,好像都是無意識的狀態做的。

難道,是我身體裏面的金蠶蠱在左右我的意識?

心裏面某個地方在歡快地唱歌,它好像從肥沃的土地裏剛剛冒出綠芽,柔柔的,弱弱的,小心翼翼地連接我,像個小寵物,又像是被家長拋棄的小孩子,渴望著家人的關懷——該死,我怎麽會有這種感覺?難道是這個本命蠱已經被我降服了?怎麽可能?書上說金蠶蠱少則半年,多則十幾年,需要日日祈禱,夜夜念經,方可緩緩度化,收歸己有。

我知道,雖然昨天我能夠指使它朝楊宇下藥蠱,但是更多的只是強力驅使的關系。

但是心底裏,卻有一個意識在跟我說:去哪裏,去那裏……

※※※

沒過一會兒,我們來到了王寶松家裏。

這是一棟陳舊的木房子,兩廂間,後邊還有一個廚房,半邊已經塌陷了。王寶松坐在自家雜亂的院子裏,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前方是起伏的群山和梯田,一彎清亮的小河像銀色的帶子,蜿蜒向遠方。當看到穿制服的馬海波,王寶松馬上跳了起來,驚悸地跪在泥地上,大聲喊:“報告政府,我沒有騙人,真的是金子,真的是……”

他一邊說,一邊嗑頭。

馬海波臉色十分難看,這時候房子裏咚咚咚響,那個叫做青伢子的後生跑了出來,他看了我們三個人,一臉的戒備:“你們是誰?要幹什麽?”他穿著洗得發黃的藍色校服,左胸口繡著青蒙小學的標徽,人長得很精神,就是耳朵有點大,是招風耳。

馬海波說:“小同學,我們是過來看看王寶松和他母親的。”

他語氣緩和,面色和善,青伢子卻仍然戒備地打量了我們一會兒,然後往屋子裏面喊:“奶,有人來看你啦。”說完帶我們進去,我打量了一下荒蕪、連雜草都沒有的院子,沒有說話,就跟在馬海波後面走。

屋子裏面一股黴味,是舊棉花和爛木頭湊在一起的味道,空氣不流通,黑黑的屋子裏邊有一鋪床,我看到有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裏面,側躺,帶著棕紅色毛線帽,蚊帳已經變成了灰黑色。“青伢子,開開燈。”那個老人聲音有氣無力。嗒的一聲,燈亮了,是30瓦那種白熾燈,昏黃昏黃的。青伢子搬來幾個板凳,馬海波坐在床頭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我打量著屋子裏面,除了一些幾十年的老家具,真正的家徒四壁。

然而我關注的不是這些,抹了牛眼淚的我能夠看到更多的不凡來:整個屋子黑氣騰繞,若有若無的酸腐之氣在遊蕩,特別是在床底下的一個格子裏,更是有凝重的屍氣。床上的這個老人,像死人多過像活人,而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青伢子,額頭上也有一股兇戾之氣。

這些氣是怎麽來的?我是怎麽能夠看出來的?

因為我眼睛塗上了牛的眼淚——牛一般很少哭,平生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只會是被架上屠宰場的時候。它心地善良、任勞任怨,但是通常被認為是能夠溝通靈界的動物,古時候在苗鄉侗寨,一般都是用牛頭來祭祀,這裏面分生祭和熟祭兩種,還有的地方會把牛當作神,比如印度教,比如在我國西南一帶的布依族、仡佬族就有“牛神節”、“敬牛王菩薩節”、“祭牛王節”等等……總之,塗上牛眼淚,就能夠看見不一樣的東西(如有人不信,可以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抹一點看看)。

青伢子端上來的水,裝水的碗黑乎乎的滿是油垢,我拿在手裏沒有喝,馬海波和那個村幹部卻不好端架子,沒有在意,喝了兩口,王寶松他娘一直在咳,她看到了我,就問:“後生仔,我怎麽看你有點眼熟啊,你是哪裏的?”我說我是大敦子鎮那邊的。她說哦,有氣無力的看著我,我又盯著蚊帳裏的她,說我外婆叫做龍老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