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憐憫

  我聽到這句話,真想說是的,但不是對你的憐憫,而是對我們兩個之間的那些“過去”的憐憫,但是,隨即,我忽然意識到不對。

  憐憫?

  我腦子停頓了一下,眼前的袁喜樂,忽然和另一個時空的袁喜樂重疊了起來。

  我忽然想起了,我在她手表上看到的那一句話。

  “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要憐憫我。”

  我一個激靈,看到袁喜樂在猶豫,但是刀已經劃向我的肚子,立即叫道:“等等,等等。”

  她愣了一下,更加疑惑地看著我,我道:“讓我想幾分鐘。”

  我想著各種腦子裏忽然跳出來的信息,許多奇怪的想法閃過,我抓不住一絲線索,忽然腦子一閃,我想到了一個關鍵點。

  “必然導致必然。”這句話是王四川對我說的,如果要袁喜樂來設局使用這一句話,袁喜樂必須知道我聽過王四川說這句話,但依現在的情況,我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而她之後,卻一定知道了這句話,並特意給我看到了。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會告訴她這條信息嗎?恐怕不可能有了。

  我又想到了袁喜樂之後的情況是,她沒有和特派員一起逃出去,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地下河裏遇到我們。如果他們在這裏殺了我,找不到那卷膠片的話,出去的時候應該會和特派員一起行動,而當時“我”遇到的情況是,特派員還在倉庫裏(他一定是在那個地方尋找那卷膠片),而袁喜樂獨自一人往洞外走,這說明她和特派員之間,一定產生了問題。

  這種敵特之間的問題,一定不是賭氣,很可能是背叛或者決裂。

  從這兩個因素推斷,第一,她從我這裏聽說了“必然導致必然”的話語,就說明我不會死在這裏;第二,之後她很有可能和特派員決裂。

  那就說明,我眼前的情況,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出乎我意料的變化。

  但是再看現在的情況,幾分鐘之後我就要看著自己的腸子回憶人生了,怎麽看都不可能有轉機了。袁喜樂總不可能忽然轉身,和特派員搏鬥,然後把我救出去,對我說:“同志,其實我想投誠很長時間了。”

  看著袁喜樂的匕首,我想著那行“必然導致必然”的刻字,想著袁喜樂手表上的“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你都要憐憫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所有這些信息,不管是袁喜樂給我的提示,還是我自己留給自己的提示,用意都是要讓我回來,參與到這段歷史裏。

  第一句是為了讓我回到這個洞裏來,而第二句話是讓我知道,事情會有出乎意料的變化。

  但是,如果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何必要寫在手表上在這個時候來提示我。

  這第二句話的提示一定和第一句話一樣,是萬分必要的,我馬上就要死了,難道是說,這件“出乎我意料的變化”,並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而是我看到了這句話而引發的?——我必須要做點什麽,引發後面的變化?

  真的有這個可能性,我想著冒出一身冷汗,看見袁喜樂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道:“我想通了,我招。我什麽都說。”

  袁喜樂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看著我,我繼續對她道:“我想通了,只要你們不殺我,我什麽都說。”

  袁喜樂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看特派員,特派員也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接著袁喜樂惱怒了,猛地用刀抵住了我的脖子:“吳用,你是在戲弄我嗎?”

  我搖頭,道:“我是認真的。”

  袁喜樂的俏臉變成了冰霜,我幾乎怕她一刀不問就刺下來,立即對她道:“你們是來尋找一卷膠片的,對不對?”

  特派員饒有興味地看著我,拉了拉袁喜樂,把她手裏的匕首拿了過去,丟到桌子上,指著我道:“你是個人物。”說著對袁喜樂道:“你還說他沒受過情報訓練,看樣子他比你還厲害。”

  袁喜樂啪地打了我一個巴掌,我轉頭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笑了起來,特派員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你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但我可以告訴你,那東西在什麽地方。”我道。

  他看著我道:“你說。”

  “你們進入這裏之前,應該看過這裏的平面圖,對不對?否則你們也不可能事先定下這麽周密的計劃。”我道,“那你們應該知道,這座大壩裏,有一座巨大的冰窖。”他們兩人互相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