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噩夢

  所有的地方都一層濃銹,沒有任何修理或者是被加固過的痕跡。這裏看上去,不是沒有人,而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到來過。

  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而且是在這麽大的一片區域裏。

  “你怎麽想?”王四川點上煙問我,“狗日的這地方究竟是怎麽了?”

  我想他心中早有了和我一樣的判斷,但是,他無法從這判斷中得出結論。

  事實上結論可能只有一個,但是說出來實在太難讓人接受。

  不管怎麽說,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我道:“看樣子,我們降落錯地方了,這地方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日本人在深淵附近造了不止一個大壩。”

  “你是認真的?”王四川問。

  “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我道,但心裏還是不信的。大壩四周的各種附屬建築看上去如此眼熟,還有水下的屍袋,我無法精確地記憶這些淩亂的細節,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除非小日本偏執地把所有的基地都造成一樣的,否則實在太奇怪了。

  “跟我來。”王四川想到了什麽,他把煙頭一丟,往邊上跑去,那裏有一座水泥塔。

  “你幹什麽?”我問。

  “我在那座塔裏關了三天禁閉,為了打發時間,我在墻上一些隱蔽的地方刻了些東西,他們不可能知道。”他道。

  我們一路沖進了關他的禁閉室裏,那是個很小的房間,他跑到墻邊,挖出了一塊磚看。“沒有!”他面色蒼白,“真的沒有!這裏真的不是……但是這房間,和關我禁閉的那間一模一樣!”

  我看著禁閉室的墻壁,上面有日文標語和很多的黴斑,另一邊是透氣窗,能看到下面的水面和我們墜機的現場。邊上有一個探照燈,但是沒有任何的光,我只能借著飛機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看到墜毀現場的全貌。

  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

  看著還在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我忽然覺得整個場面非常熟悉,好像眼前的墜毀現場,我之前也看到過。

  這種熟悉感非常強烈,我知道不是錯覺,等我仔細回憶,就想到了是怎麽回事,劇烈的毛骨悚然頓時讓我如墜冰屋。我發現,剛才我們墜毀的那架飛機殘骸在水中的位置和姿態,非常的眼熟,那突出水面上的翅膀,燒焦的機身,和之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架二十多年前墜毀的深山,竟然一模一樣。

  我無法理解,我以為我看錯了,又以為我在做夢。

  但我冷靜了一下,再去看,確實是一模一樣。不管是機頭還是翻起的機翼的角度,都和我記憶中那架二十多年前的殘骸吻合。甚至飛機墜毀的大概位置,我都覺得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我立即走回到飛機邊上,希望我面前的景象是幻覺。但走到下面,相似的感覺反而更加的強烈,唯一感覺不對的地方,是機側貼住的部分。

  飛機來不及噴漆,本來用膠布把日本人的標志都貼住了,現在因為墜毀,幾塊膠布已經燒掉,露出了下面的太陽塗斑,像一只瞪大的血紅眼睛。還有一塊膠布也被燒掉了一半,後面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我走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個“7”字。

  我僵在那裏,看著那個“7”字,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喘不過氣來。

  “怎麽了?”王四川莫名其妙地問。

  “我們剛才乘的是這架飛機嗎?”我已經語無倫次。

  “你瘋了?當然是啊。”

  “那原來在這裏的那架飛機殘骸呢?”我問,“日本人那架深山的殘骸呢?”

  “肯定在附近,我記得那架爛飛機也沉在了這個地方的水裏,不會離我們太遠,他們總不會把那架爛飛機也搬走。”

  “真的在這附近?”我喃喃道,王四川去找了一圈,回來時臉也綠了:“奇怪,它不見了。哪裏去了?難道真被搬走了?或者在我們墜毀的時候被壓扁了?”

  我搖頭,指了指我們眼前還在燃燒的飛機殘骸:“它在這裏。”

  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也無法看透其中的貓膩,但是,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之前看到的沉在地下河裏的日本“深山”,和剛才墜毀的轟炸機,是同一架飛機。

  如果是這樣,這裏就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我們怎麽會在飛機墜毀之前,看到了飛機墜毀後的殘骸?對當時的我來說,我的知識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其中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