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沉箱(第2/3頁)



  台桌上是我們弄的淩亂的紙和無法辨認的碎片,但是可以非常明顯的看到,桌子的一頭是袁喜樂蜷縮的角落,另一頭就是那道氣閉門,而當時我們再混亂,也不會爬到這桌子上去,當時只要踩著這個桌子就能非常迅速的到達氣閉門。

  而陳落戶就更容易解釋了,畢竟當時我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通風管道裏。

  不過馬在海聽了我的解釋就去看那鐵皮桌,卻發現整個鐵艙已經亂的根本無法還原,現在去看也沒有任何的痕跡。也就是說,我的想法根本沒有實際的根據。

  我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也有點無所適從。

  現在想來,我當時的說法其實並沒有緩解我們的緊張感,反而讓我們幾個平添了許多的煩躁,因為確實當時我的話已經影響了他們,他們也開始動搖,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現在的處境,就變成了很可能是作繭自縛的情況,那到黑黢黢的鐵門後的情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夢魘。

  如果這後面真的如我所說,沒有毒氣,那我們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打開那道氣閉門,看看這大壩底部的空間是什麽情況,袁喜樂和陳落戶又跑到哪裏去了?

  但是,如果我錯了呢,那我們打開這道門,不是等於自殺嗎?

  當時,想著這些讓人發狂的事情,三個人都看向那道鐵門,露出了非常復雜的表情。

  之後的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在一種精神上的煎熬中度過的,因為最令人無奈的發展,就是毫無發展,我們在鐵艙中,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饑餓感越來越強烈,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們也不得不在角落裏進行大小便,臭氣熏天,這樣的環境下,四周的一切卻好像永恒一樣完全凝固了。

  沒有人提出來,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所有人都看著那到門,其實,我們知道,現在的問題,打開這門就馬上有答案。

  這其實就是唯物論和唯心論之間的一種鬥爭,看的是我們選擇哪一方,作為一個當時虔誠的GCD員和解放軍軍官,我們當時的選擇應該非常明確,但是實際上,當時的焦慮卻絲毫也不比普通人少,反而中間還參雜著一種復雜的情緒。

  如此說說你也許無法理解我們的苦悶,因為單純從幾個男人的角度,特別還是我們這種農民階級出身的窮苦人家的孩子,在一個有屎尿臭味的封閉空間裏,呆上幾個小時,並且餓著肚子。其實並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事實確實也是如此,如果說這件事情有一個期限,比如說一天,或者一個星期,我並不會覺得這有多困難,更何況如此的事情還被冠以任務的頭銜,那比拖到印度去打仗要輕松很多。

  但是事實上,讓我感覺到如坐針氈的是,我們在這裏的困境是無限期的,也就是說,只要你不打開那扇門,這一切就將繼續下去,直到我們死亡。

  這實在是要讓人發瘋的事情,一想到這個我就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要炸掉了,而我煩躁到這種地步時候是非常少見的,在這之前就幾乎沒有發生過。

  我們一開始先是討論,然後坐立不安,安靜了一陣子,然後又煩躁一陣子,我和馬在海都輪流去看看孔窗,又去摸摸鐵壁,做著很多毫無意義的事情。副班長則坐在那裏,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這種令人窒息的煩躁與抉擇,我們整整做了七個小時,最後,是副班長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氣閉門的邊上,一下抓住了輪盤門閂。接著就往外開始擰。

  副班長當時的表情,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很想形容那是鎮定與坦然的革命大無畏精神,但是事實上,我知道他也和我們一樣,心理承受能力到了極限,而他們這種戰場下來的人,看慣了生死,在某些關頭往往更容易做出決定,所以他第一個做了選擇。

  輪盤門閂彎到一半,我們那時候剛剛意識到他想開門,我做了一件相當窩囊的事情,竟然想沖上去抱住他阻止他,不過還沒有動作,副班長卻自己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很冷靜,轉頭對我們揮了一下手,說讓我們靠到內壁,如果有不對,他還可以馬上關上門。

  馬在海這個死心眼就是堅持要和他在一起,副班長說他這就是上過戰場和沒上過戰場的區別,凡是上過戰場的,都知道不會去幹那些白白送死的事情,因為活下來才對祖國有價值。馬在海不聽,給我死死拖住,副班長後來煩了,呵斥了一聲別吵了,馬在海才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