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水牢

  這種鐵籠子叫做水牢,在東三省的一些日本人的建築裏經常看到,水牢的上部分緊貼著水面,關在水牢裏的人,只能把臉貼住籠子的上部柵欄,把鼻子探出去呼吸。在冰冷的地下暗河水裏,他們只能連續幾天幾夜維持這樣的姿勢,不然就會窒息。

  這一段暗河裏,沉滿了這樣的鐵籠子,黑壓壓的一片,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用手電會聚起來去照,有些籠子裏似乎還漂浮著幾個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讓人背脊直發寒。

  王四川說,他聽以前的老人講過,一般日本兵把人沉水牢,不會就光讓你浸水這麽便宜你,水裏肯定還有螞蟥之類的東西,我們得小心,不能貿然跳下去。

  我們一聽心就吊了起來,副班長說,這裏這麽冷,不會有螞蟥吧,王四川說和冷沒關系,草原上都有山螞蟥,平時在草葉子背面,一下雨全出來。

  我們常年在外面走的,都知道這東西的危害,螞蟥並不致命,但是讓人有厭惡感,被叮到一口,有時候還會傳染冷熱病,是野外地質勘探主要的提防對象之一。

  被王四川這麽一說,我們都覺得不能不當回事,於是紮緊了褲管鞋子帶,因為螞蟥沒有吸血的時候非常小,細小的縫隙並不能擋住它們,所以我們還在褲管的縫隙裏墊上紗布。

  一切準備妥當,互相檢查了一下,我們才陸續下水。副班長在前面開路,把東西舉在頭頂,我們幾個好比投降的國軍,向水的深處走去。

  腳下的石頭崎嶇不平,走到最深處的時候,水漫到了胸口,極度的冰涼透進我的衣服裏,帶走了所有體溫,我們幾個都不由自主地牙齒打戰,王四川凍得在後面一個勁催促快點走。

  但是這樣的前進方式,實在是想快也快不起來,寒冷再加上水的阻力,讓我們舉步維艱,我們只有盡力邁步,使得每一步盡量走得大一點。

  幾個工程兵的耐寒能力比我們強,一邊走一邊用手電照射我們身邊的水下,很快,我們就走進了那些鐵籠子的中間。這裏距離近,從水面上照下去,比在岸上看得清楚多了,那些鐵銹的柵欄,越發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最恐怖的是,很多的鐵籠子裏,可以看到懸浮著一團一團的頭發和影子,可以確定是人的屍體。

  我們越看越是心寒,王四川牙齒打著戰說:“太慘了,就這麽泡死在這裏,死了都不安樂。”

  裴青說:“這裏竟然設置了水牢,這一般是日本人用來恐嚇中國勞工用的伎倆,有勞工的屍體,還有水牢就說明日本人在這裏待了不少時間,很可能裏面有個永久據點。”

  我們都不說話,王四川喃喃道:“反正小日本喜歡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們繼續往前走,一路沉默,四周只能聽到水聲和前頭後頭人的喘息聲。

  這一段暗河不長,很快我們就走到了中段,當時我冷得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腳,腦子都有點混沌不清楚,前後手電的晃動都看成了花的。單純是憑著條件反射繼續向前,什麽螞蟥不螞蟥的也顧不上了。

  這時候,我聽到了幾聲特別的水聲,好像是有人停了下來。

  我眯起眼睛看向前面,發現是走在最前面的副班長停了下來,他正用手電照自己的腳下,低頭在找什麽東西。

  我們問他怎麽了,他擡頭,面色蒼白,對我們道:“剛才好像有東西抓了一下我的腳。”

  “你不要胡說!”王四川的面色也變了,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真的要命。

  幾個人本來都被凍得渾渾噩噩,一聽這話,人都精神了起來,副班長急說:“真的,水下面真的有東西。”

  我們看他的表情,感覺也確實不可能是騙我們,這副班長一看就是一本正經的人,連近乎都不會套,怎麽會開玩笑,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把手電照向水裏。

  “會不會是盲魚?”裴青問,“這裏的地下暗河其實一直在那些石灘下流淌,石頭中間有空隙,規模這麽大的暗河裏肯定有魚會遊來遊去。”

  “你找出來我就相信你。”王四川說,話音未落,我們全部都看到在我們密集的手電光斑下,水下一道長長的影子閃電一般掠了過去。

  所有人都一愣,接著王四川就慌了,轉身就往一邊的鐵籠子上爬,眾人一看,馬上學樣子,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全部爬到了鐵籠子上。副班長帶頭把槍都舉了起來,“哢嚓哢嚓”一陣子彈上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