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1 荒沙詭影 第九章 吳邪的故事(一)

  事情發生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江南河邊一個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裏。當時吳邪的身份並不是一個盜墓賊,而是一個叫關根的攝影師。當然,這只是一個為了能進入一些考古項目的偽裝,雖然他確實為此學習了很長時間的攝影。

  這個咖啡館的名字叫做”可可西裏”,墻壁上掛滿了西藏風格的掛毯和帷幔,墻上鑲嵌著轉經輪和幾座半人高的金剛法相,墻角還有一只大的鎏金香爐,悠悠地往外冒著藏香。這家店無論是視覺上還是氣味上,藏味都非常濃郁。

  然而吳邪並不是特別喜歡這裏。窗外是江南河畔的運河公同,能看到一些漢式的飛檐木樓。在西藏風格的咖啡館裏看著窗外的漢代飛檐,讓他十分不自在,這也可能因為他是搞攝影的,對於風格的協調有著近乎變態的奢求。

  不過,顯然這次聚會的主人並不介意這種突兀。

  這是一個七人聚會,兩個老評論家、一個出版商、一個女作家、吳邪,還有兩個記者,算起來都是當地的社會名流。聚會的時間兩個月前就定下了,主要是為那個女作家即將開始創作的一本關於沙漠的新書進行策劃——這個年代,寫作不再是私人埋頭苦幹的工作,往往在作家開始寫作的同時,各方面的策劃預熱已經展開了,甚至,兩個月前她進巴丹吉林采風,在當時也被當成一則新聞來炒作。

  聚會從早上九點開始,一直絮絮叨叨到了下午。吳邪其實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聊什麽,出版商、作家、記者、攝影師,全都是不靠譜的人,聊著聊著話題就跑到一千兩百英裏外。

  他並沒有參與多少討論,一來,他的工作很單純,那些策劃和他的關系不大,他在這裏只能算是義務旁聽而已;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作家身上,因為這個女人有些不尋常。

  她叫藍庭,是個自由作家,至少她給吳邪的名片上是這麽寫的。

  很少有作家會給自己搞一張名片,這讓吳邪很奇怪。不過,這個名字他倒是挺熟悉的。近幾年,這個名字老是出現在各種報紙的書訊上,好像是寫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的,算是後起之秀。吳邪一直以為她的名字和蘭亭序有關系,所以印象頗深。

  藍庭長得倒是相當漂亮,長長的帶著自然卷的頭發,波西米亞風的衣著風格,顧盼若憐之際,有一種很少見到的空靈之美,一點也不像同桌蓬頭垢面的兩個老鬼。他認識的作家不少,非醜即殘,但都是男性——看來女作家和作家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她之所以吸引吳邪的注意力,是因為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整桌人聊得很放松,不時笑得人仰馬翻,但她在其中不動聲色,很少發表意見。吳邪發現她的手在下意識地不停地擺弄自己的頭發。

  學攝影的要掌握相當程度的心理學,必須會用語言去控制模特的情緒,而在古董行裏做生意,也需要這種察言觀色的能力。這種小動作,按照吳邪的經驗判斷,一般是因為內心的緊張和焦慮。

  但在這種環境下,她在焦慮什麽呢?應該不可能是擔心書是否暢銷,若是和出版商有曖昧,也不可能這麽緊張。

  吳邪不禁有些好奇,於是就一直觀察她。不過,她除了這種小動作,沒有表現出其他什麽來。

  後來吳邪就疲倦了。作家總是有些問題和怪癖的,納博科夫只能在三英寸寬、五英寸長的卡片上寫作,蒲柏只有在旁邊放上一箱爛蘋果的時候才能寫作,憲法上也沒說女作家不能無緣無故地緊張。如此他也就釋然了,雖然她的焦慮有點感染到他。

  一桌子人從上午一直聊到傍晚,吃了晚飯之後,才算有了幾個階段性的成果。因為是比較成熟的團隊,再細化一聊,策劃案很快就決定了下來。

  到了最後,就是真正的閑聊,沒有了心理包袱,他們也放松起來,開始不著邊際地風花雪月。因為入夜,咖啡館裏的人多了起來,氣氛逐漸活潑,吳邪的精神頭也起來了,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沙漠上。

  吳邪說自己是非常喜歡沙漠的,中國的幾大沙漠他都去過,在2007年的年末,他有一次沙漠中遊歷的經驗。那時候他混在國家博物館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中心,在阿拉善盟有一次聯合考古的活動,範圍在巴丹吉林沙漠。那是一次特別有意思的旅行,沙漠雖然沒有人煙,但卻是攝影師的天堂。那種渾然天成的氣氛使得隨便什麽往那裏一擺都特別有味道。當時中心的負責人說了這麽一句,”沙漠讓男孩變成男人,讓女人變成女孩”,吳邪說,他覺得這句話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