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自此人間無富貴(第2/2頁)

富貴粗糙的手在盔甲上輕輕撫摸著,裏面的那道意識已經徹底煙消雲散,所謂的盔甲人,也早就不存在了,或許是追隨他的大公子一起走了。

扶蘇走的淒涼,但至少有他可以在黃泉路上陪伴。

或許,他也是不願意和富貴再多說一句話,這就是他的性格表現,否則當年的他也不至於因為忤逆始皇帝的安排被始皇帝直接封印了下來。

富貴伸手一擡,盔甲散開,而後又貼合到了他的身上。

老富貴,

臃腫的身材,

哪怕穿上了這個世界上最為精良的甲胄也沒顯得多麽的高大上,

不見絲毫的威武雄壯,

反而更像是一個種地的老農,

樸實到有些不忍直視。

他不是英雄,自然穿不出大英雄的感覺,

他被認為是這個世界看得最遠的人,但他最喜歡看的,還是自己的眼前。

他不喜歡算計,不喜歡苛求,

可能現在心底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給自己的幹孫兒把一次尿,抱著那個可愛的瓷娃娃,對著他“噓噓噓”看著小家夥尿出來,然後給他擦擦,在噌一下小家夥的鼻子。

這或許是他現在能想象出的最美好的畫面了。

這是他的人生,

是富貴的人生;

蘇余杭當年曾問過自己為什麽叫富貴,蘇余杭的猜測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站在聽眾的角度上去看事物的視角。

但自己的回答則是,他是自己父親第五個孩子,他父親是一個樸實的農民,覺得多子多孫就是最大的富貴。

老富貴自己,也是這般想的。

但這一輩子,他虧欠自己的發妻,虧欠自己的親生孩子,唯一能夠和他產生聯系的,能正常說話交流的,反而是自己的那位幹兒子,因為他也是聽眾,因為他不怕成為聽眾。

多子多福,便是富貴,

哪有什麽大道理喲。

身上的盔甲開始越來越燙,四周的溫度也開始越來越高,

老富貴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越來越清晰,

一雙眼眸裏,滿是深邃的滄桑。

解稟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三位川內的高階聽眾見陳茹居然也沒辦法穿透進去,也就有自知之明的沒有再上前去做什麽,因為那個看似憨厚的老人,絕對不是那麽好相與的角色。

他沒有對自己等人出手,是因為他不屑,而不是他不能。

一道灰色的光芒迅速地落在附近,不惜耗費本源加速而來的燕回鴻臉色一陣蒼白,但是當他再看見老富貴的身形時,顯得很是激動。

他沒有說什麽,因為多說無益,他只是微微的躬身,對著面前的老人行師長之禮。

此時此刻,一股祥和的氣息正在向四周流淌,這股氣息遠遠沒有之前梁老板沖冠一怒為藍顏那般霸道,但影響的範圍卻更廣。

梁老板那次只有高階聽眾能感受到,而老富貴的這次則是所有的聽眾都能有所感應。

用句很俗套官面文章上經常用的形容方式,此時此刻,就像是有一股暖流流入一個個聽眾的心間,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溫暖的感覺。

當下,

美洲、

澳洲、

亞洲、

歐洲、

不知道多少聽眾下意識地露出思索之色,也不知道有多少聽眾向著這裏的方向行注目禮甚至有的幹脆躬身行禮。

三位川內的高階聽眾相視苦笑,沒辦法了,徹底沒辦法了,他們的移民資格,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一番折騰,只剩下了一番窮折騰。

服務區內的和尚則是微微一笑,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前世惠果,今生七律,唯富貴可入法眼!

老富貴身體開始慢慢地虛化,血肉開始被抽走,這一次,他將幹幹凈凈地走,或者叫,走得一個幹幹凈凈。

他早就死了,所以現在,他沒有死亡的悲痛,

他擡起頭,

看向空中,

他似乎看見了昔日的好友,仿佛又看見了自己和他在飯後行走在路燈下,仿佛自己還是那個站在他身邊喜歡點頭和附和的老大哥。

“大杭,你當初不是對我親口說過,想要當一個好爸爸麽?

他廣播是什麽東西,捏出來的聽眾又算是什麽東西?

真能比得上做人精彩?”

下一刻,

富貴的血肉崩散,他留在人間最後一抹痕跡徹底被抹除,

一道血光直沖雲霄,撕裂了這片空間,傳達到了彼岸;

與此同時,那個世界中的一處山脈在此時開始了劇烈顫抖,

大山深處的溶洞內,

近五百具棺材開始了顫抖,仿佛沉睡千年的兇煞即將蘇醒!

我對蟬說:“他日再見,要待來年。”

蟬對我說:“他日重逢,要等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