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實驗場 四(第2/4頁)

  此外,這些人並非出於同一階層,衣著打扮上能很明顯地分出貴賤。他可以大致地看出,在場大約有十來個比較有身份的人,大約是土司貴族之流,有的騎在馬上,有的坐在轎子裏,每個人身邊都帶著少則七八個多則三十幾個隨從。而馮斯自己,身上的藏袍破破爛爛,散發出難聞的臭氣,赤著一雙腳,毫無疑問只是個小跟班。

  你大爺的,馮斯悲從中來,老子就算到了幻境中都他媽還是只能做屌絲。

  他定了定神,開始試圖弄明白這群人到底要幹什麽。他們一個個嘴裏都念著嘰裏咕嚕的藏文,他一個字也聽不懂,但至少可以分辨出,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山坡盡頭的一個山洞上。這個山洞被一扇人工打造的石門堵住,縫隙處貼滿符紙封條。門外,二十多個喇嘛正坐在地上誦經。

  看起來,巨鼠把我拉到這段記憶裏,是因為那個山洞裏有事要發生,馮斯推斷著。從人們虔誠的表情以及時不時轉個經的動作姿態來看,山洞裏將要發生的事情可能對他們而言相當神聖。

  此時正是接近中午的時候,太陽正在一點一點爬升到人們的頭頂。手拿懷表的貴族看了一眼時間,忽然間高聲發出了一句號令,喇嘛們立即吹響了被稱為“剛洞”的法號。那聲音雄渾粗獷,攝人心魄,帶有一種原始的渲染力,令聽到的人都不自覺地肅穆起來。

  隨著法號的吹響,坐在馬上的貴族下了馬,轎子裏的貴族下了轎,全都五體投地拜伏於地,就如同先前三個歐洲人膜拜巨鼠一樣。貴族們都跪下了,下人們自然不敢站著,馮斯也只能跟著趴在地上,但還是稍微擡起一點脖子,用余光注視著前方的動向。

  法號聲止息後,喇嘛們放下剛洞,合十祝禱後取下了石門上的封條,打開了石門。幾個身強力壯的喇嘛帶著木棍和繩子鉆進石門,不久之後,十分吃力地擡出一口櫃子。櫃子是木質的,高約一米五,長寬各在一米左右,呈棕黃色,櫃門和櫃身上都是馮斯看不懂的描金符號,邊框上還有一些醒目的骷髏圖案。櫃門上有一把金色的大鎖,此外和那扇封住山洞的石門一樣,門縫處也被符咒所封住,每一張畫著符咒的符紙都是完整的。

  人們對著這口櫃子又叩了若幹個頭,這才站起身來。拿著懷表的貴族看來是這群人的頭目,他來到櫃子前,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地說了一大堆話,馮斯依然是半個字也不懂,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在臉上裝出虔誠崇拜狀。不過說完話後,他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交給喇嘛,幾名喇嘛開始動手開鎖和揭封條,馮斯的好奇心還是起來了,想要知道櫃子裏裝著的是什麽東西?

  難道是……百年前的巨鼠兄?他想到這裏,心裏有一些小激動。但等到櫃門打開,正午的陽光把櫃子裏照亮後,他卻看到了一樣令他意想不到的東西。

  櫃子裏有一具屍體,確切地說,一具幹屍。那是一個已經完全不辨面目的人,歪歪斜斜地靠在櫃壁上,只剩下一層皮包裹著的比竹竿還細的胳膊和雙腿從喇嘛服裏伸出來。濃烈的屍臭從衣櫃裏散發出來,讓人聞了就想嘔吐。

  人群嘩然。貴族和喇嘛們的臉上都是既驚惶又悲痛,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貴族甚至直接暈倒在地上。而農奴下人們則表情各異,有的和自己的主子保持一致,有的明顯能看出幸災樂禍的情緒。馮斯也只能擺出一張沉痛臉,繼續注意著各方的反應。

  領頭的貴族突然間狠狠地把手中的懷表砸到地上,表身在一塊堅硬的山石上撞成了碎塊。他緊跟著拔出腰間的火槍,砰的一槍,打死了一名喇嘛。

  馮斯很是吃驚。他雖然不信什麽宗教,卻也知道藏傳佛教在西藏的地位,這個貴族竟然會開槍殺死喇嘛,那一定是對方做出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了。難道就是因為那個櫃子裏的死人麽?

  這是個什麽人?為什麽會死在裏面?貴族又為什麽會大動肝火?

  不容他繼續思考下去,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卷曲斑駁,就好像旋轉的萬花筒。等視界重新清晰起來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座山。

  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他就在雪山腳下。

  周邊環境也和先前所見的截然不同了。不再有和煦的陽光與茂盛的青草,不再有悠閑吃草的牛羊,不再有村莊與炊煙。這裏所能見到的,只有充塞著整個天地的冰雪和綿延無際的雪山。

  馮斯也不再是先前那副農奴一樣的打扮了,而是穿著厚實的登山服,手裏握著冰鎬。毫無疑問,這一次的年代是現代,而且從手腕上的卡西歐太陽能登山表來看,也許離自己的現實年代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