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距離天國最近的人 第一話 第九種答案(第2/3頁)

這裏的原貌如何早已不可辨認,只見周圍殘破的墻壁內暴露出一片片烏黑的巖層,憂曇婆羅的根脈發源其中,那些比樹根還要粗碩的根莖,仿佛是無數血管從表面凸起,植物的入侵,使這座猶如殼體的古城受到張力作用,從內部產生了許多道毫無規則可言的裂隙和洞穴,但多半都被坍塌下來的大塊巖石擋住。正對隧道的墻壁上,有數個蟲洞般的大窟窿,直徑約在一米以上,手電筒的光線照不到底。

此時手電筒的電池已經徹底耗盡,四人手中僅剩下宿營燈還能使用,司馬灰常在甲馬叢中立命,刀槍隊裏為家,幾乎每天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也不太將生死之事放在意下,但一想到將要落入黑燈瞎火什麽都看不見的境地,心裏難免沒底,他打算趁著還有光亮盡快行動,否則處境就會變得更為艱難,支耳傾聽,附近一派寂靜,便率先踏著倒掉的石人跨過水面,隨後舉著宿營燈,將其余三人分別接應過來。

四人只能憑借一盞宿營燈取亮,離得稍遠就會落在黑暗裏,自是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一個緊跟一個,寸步不離,等到了對面,將微弱的燈光向前一照,就見洞中跪著一尊彩俑,相貌醜陋可憎,肥黑多須,虬髯滿面,裝束詭異,再看其余幾處,也都與之類似,數了數共有九個之多,全是深深陷入壁中的龕洞。

司馬灰發現彩俑身後的洞壁有異,湊近細看,邊緣處明顯存在縫隙,奇道:“這些好象都是暗門,而且還按漢代九宮總攝之勢排列,那麽從右到左,第七個就該是生門了,不過占婆王怎麽也懂這套數術理論?”羅大舌頭焦躁起來,催促道:“別管那麽多了,說不定人家曾經到中國留學深造過呢。”說著就讓阿脆舉燈照亮,招呼司馬灰伸手幫忙,上前推動龕洞裏的彩俑。

玉飛燕阻攔道:“你們兩個亡命徒不要命就算了,可別把我和阿脆也害死,我發過誓要安詳的死去,我還不想食言……至少不是今天。”隨即從背後抽出鴨嘴槊,按繃簧彈出暗藏的套管,又接過阿脆手中的宿營燈,挑燈籠似的掛在搠頭,舉到高處。

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阿脆三人順著燈光擡頭看去,皆是暗自吃驚,原來位於九座暗門上方,更有一大片呈弧形隆起的壁畫,圖中繪著一頭白象,象身珠光寶氣,背上端座著一個手足俱長之人,身披妖甲,懸挎長刀,服飾華美非凡,周遭均飾以曼陀羅花葉,神態逼真,呼之欲出,比例超出常人一倍還多。

玉飛燕將宿營燈的亮光,著落在壁畫中所繪的人臉上,對司馬灰等人說:“你們仔細看看這張臉……”

司馬灰定睛細看,倆眼瞪得一邊大,凝視了許久,可也沒覺得有什麽反常之處,比起占婆浮雕石刻中那些神頭鬼臉,這騎象之人倒是面目圓潤,慈祥端莊,猶如佛陀轉世。只是雙目微凸,額頂奇長,耳垂很寬,嘴唇極厚。其形象姿態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嘴角還保持著一絲不意察覺的怪異微笑,仿佛對塵世紛爭帶有無限寬容,顯得平和仁厚,卻又神秘莫測,使人過目難忘。

司馬灰看到這,心裏忽然“咯噔”一沉,暗想:“不知這石壁上描繪的是個什麽人物,現實中可未必會有人長成這副模樣。”他問玉飛燕:“墻上這張人臉有什麽好看?”

玉飛燕說,占婆人以容貌為尊,所以在黃金浮雕上的神佛千姿百態,面容各異,而隧道裏的奴隸和石人造像,全都只有一種長相,這代表了身份地位的不同,占婆王朝遺留在老撾境內的壁畫裏,繪有阿奴迦耶王的容姿,相傳這位占婆王生具異相,令人不敢仰視,在後世民間對其有“天菩薩”之稱,是距離天國最近的人,當時憎恨他的民眾,則稱他是“鬼面”或“妖面”,壁畫上描繪的人物特征很明顯,應該就是建造黃金蜘蛛城的阿奴迦耶王了。

羅大海和阿脆不懂“相術”之類的舊說,難解其中深意。司馬灰卻知道金點古法當中,除了相物之道,也有相人之術,這凡是相人面貌,也泛指給人看相,應該先看腦袋,因為頭臉是五臟之主,百體之宗,首先觀取輪廓,所謂“四維八方須周正”,左耳為東方,右耳為西方,鼻子為南方,後腦勺為北方,看完了八方再看九骨,也就是各片頭骨,最後看的是眉眼五官,以及“冥度、靈嶽、幽隱、心隱、河嶽”等等,以此來推斷命理興衰,但這多是江湖術者的鬼蜮伎倆,歷來偽多真少,司馬灰雖也了解一些,卻從未深究,此刻經玉飛燕一提,他才發現這阿奴迦耶王的身形相貌確實奇特,古相術裏根本沒有這樣的臉。

司馬灰又想起玉飛燕曾說阿奴迦耶王不是“人類”,此時一看,覺得未免言過其實了,至多是壁畫上的占婆王容貌奇特而已,反正一千多年以前也沒照相機,誰又知道其真容是否與壁畫一樣?這些故弄玄虛的東西自然不能當真,便說:“大概占婆國的審美觀就是如此,拿著驢糞蛋子也能當成中藥丸子,阿奴迦耶王的相貌讓咱們看著雖然奇異,但在占婆人眼中卻是‘龍鳳之姿、天日之表’,這倒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