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屋憋寶 第三話 螺螄橋(第3/3頁)

羅大海和夏芹二人,聽司馬灰說得言之鑿鑿,仿佛煞有介事,也分辨不出是真事還是他胡編出來的。

司馬灰解釋說:“既然是故事,就別問是真是假,可我剛才為什麽要講這件事呢?是因為我總覺得憋寶的趙老憋,跟那個想捉人參精的老道差不多。”

羅大海深表贊同:“都他媽不是好鳥!你看這都什麽時間了,趙老憋怎麽還不來?我看他多半是把咱們給誑了。”

司馬灰點了點頭,大言侃侃地道:“是人就必然會具有社會性,而社會又是時刻都具有尖銳矛盾的復雜群體。這些年的經驗告訴咱們,無論如何都應該相信這樣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操蛋人都有啊。”他說著話,就站起身來,想看看趙老憋來了沒有,不料擡眼望遠處一張,卻是吃了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目中所見的情形,連忙揉了揉眼睛再看。

此時天上有雲,遮住了滿天的星光,四野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下,唯獨在“螺螄橋”對面,那片黑魆魆的曠野盡頭,竟有一座燈火通明的城池,廣可數裏,能容得下上萬人,規模著實不小,只是夜色朦朧,視界被墳丘和亂草遮掩,草間荒煙薄霧繚繞,看過去有些明暗不定,更顯得城內鬼氣沉重,聳人毛骨。

羅大海和夏芹也都發現了異狀,三人只覺頭皮子一陣發緊,可從沒聽說荒墳野地裏有什麽城鎮村莊,此處雖然人跡罕至,但白天總還是會有人途徑路過,卻都不曾見到墳地裏有人居住,怎會突然冒出一座大城?看那座城子裏陰森異常,莫非是座鬼城冥府不成?

司馬灰和羅大海都不信邪,很快就鎮定下來,重新點起煤油燈,拔了三棱刮刀在手,對準那片鬼火般忽明忽暗的城池走了過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作怪。夏芹雖不想去,但她更懼怕獨自留在橋下,只好拽住司馬灰的衣服,緊緊在後邊跟住。

三人遠遠望著“鬼城”所在的方向,摸索著在墳塋間撥草前行,雖然走出了很遠很遠,但越走越是感覺不妙,不論他們怎麽朝前走,卻始終不能接近那座燈燭恍惚的城子。

羅大海心中不免有些發虛,勸司馬灰說:“我看咱還是先撤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再不走可就棋差一著了。”

司馬灰見夜色實在太黑,也感覺到力不從心,只好決定先撤出去再說。三人便又掉頭往回走,誰知荒野茫茫,黑暗無邊,煤油燈那巴掌大點光亮,只能照到眼前三兩步遠,放在這荒郊野地裏,還不如一盞鬼火。三人眼中所見,全是墳包子連著墳包子,走了許久,仍沒回到“螺螄橋”下的幹枯河床,再回頭望望那座鬼火飄忽的城池,與他們相去的距離似乎從來都沒有改變。

天上已瞧不見半個星星,根本就無法分辨南北方向,失去了參照物,空間感蕩然無存,在悶熱的夜晚中,仿佛連時間都凝固住了。

羅大海額上冒出冷汗,不免嘀咕起來:“這不是見鬼了嗎?聽人說冤死鬼在夜路上引人,專在原地繞圈,最後能把人活活困死,俗傳‘鬼巷子’的便是,難不成今天讓咱們撞進鬼巷了?”

司馬灰還算沉著:“大不了就在此地耗上一夜,明天早上雞鳴天亮,什麽孤魂野鬼的瞕眼法也都消了”。他又晃了晃手中的刮刀:“有這件殺人的家式在手,甭管這墳地裏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它也得怵咱們三分。”

話雖這麽說,但此刻就好似與世隔絕了一般,每一秒都過得異樣漫長,完全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三人都難以抑制唯心主義作祟,擔心果真是落在“鬼巷子”裏了,大概剛才在墳地中亂走的時候,已經無意間踏過了“陰陽路”,有道是“人鬼殊途”,鬼走的道人不能走,萬一誤入其中,恐怕就再也等不來雞鳴天亮的時刻了。

羅大舌頭猛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告訴司馬灰和夏芹,按照東北民間流傳的說法,倘若是一個人在山裏走“麻答”了,往往會誤入一座古城,那城中肯定沒有半個活人,僅有一位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枯瘦老者,見了你便會自稱:“頭頂黃金帽,身穿琉璃裟;本是墳中一大王,騎著玉兔巡山來。”

這種情形之下,遇上的絕不是人,而是撞著山裏的黃鼠狼子了,也就是“黃大仙”,你要是想活著走出鬼巷子,必須立即給它下跪磕頭,求它帶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