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屋憋寶 第二話 憋寶(第2/3頁)

轉天一大早,趙老憋果然又尋上門來,這回在他的麻布口袋裏,多出了一件油光毛亮的皮袍子,皮毛黑中透紅,有幾分像是貂皮,卻更為輕薄。不過司馬灰和羅大海兩人別說貂皮了,長這麽大連貂毛也沒見過半根,便不懂裝懂地問趙老憋:“這是什麽皮子?溜光油滑的瞅著還真不錯,牛逼皮的?”

趙老憋頗為得意,有幾分賣弄地說:“俺這件皮袍子的來歷可是不凡。”隨即給二人講起了來歷,說是解放前他到長白山裏挖參,晚上就借宿在木把的木營子①裏。那木營子中養了一只老貓,斑斕如虎,肥大憨健,更是靈動非凡,上樹能掏鳥窩,下樹能逮耗子。

趙老憋在林場子裏住得久了,也就與它廝混熟了,常常給這老貓喂些吃食。可後來每天早上進山時,都會看到那只貓趴在樹上,氣喘籲籲,顯得筋疲力盡,連貓尾巴都懶得動上一動,一連數日都是如此。

趙老憋心說這可怪了,憋寶的人眼賊,一看之下,料定此貓必是有所奇遇,就打定主意要看個究竟,於是暗中跟蹤觀察,發現只要天一擦黑,這只老貓就去山神廟,從門縫裏鉆進去就躲在墻角的黑暗中,潛伏起來一動不動。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山神廟的房梁上便發出一陣響動,旋即有只體大如犬的巨鼠,兩目閃爍如炬,自梁上而下,爬到神位跟前,將鼠尾伸進燈盞裏,偷喝供奉在那裏的燈油,並且抱著牛油蠟燭亂啃,發出“嘁嘁嚓嚓”的聲音。

這時那老貓突然從角落裏躥出,與碩鼠相互激鬥,但那巨鼠雖大不蠢,而且極其兇殘猛惡,絲毫不懼天敵,老貓雖然矯捷,卻也奈何它不得,兩個翻來覆去鬥個不休,真是你死我活、各使神通,難分高下。

趙老憋借著月光窺得真切,才知此貓每晚必來與這巨鼠相爭,所以天亮後累得脫了力。他偷看這場宿敵之間的惡戰看得入了神,也跟著全身發緊,無意間碰倒了一扇破門板。

那巨鼠正自全神貫注的與老貓惡鬥,忽聽身後傳來異響,受著驚嚇,只不過稍稍一分神,便露出些許破綻,被老貓撲倒咬斷了喉管,頓時血如泉湧,將廟堂地上的石磚都染遍了,掙紮了好一陣子,終於翻出白眼,咽氣而亡,這正是“到頭分勝敗,畢竟有雌雄”。

趙老憋是博物識寶的行家,知道這巨鼠積年累月的吃油啃蠟,成了些氣候,道行畢竟不淺,便摸出刀子剝掉鼠皮,回去加些材料,做成了一件皮襖。到了寒冬臘月裏,關外滴水成冰,但只要穿上這老鼠皮襖,哪怕是裏邊光著脊梁板兒,在三九嚴寒當中,額頭上也會熱得冒汗。只不過他對外人,從不肯說這是百年老鼠皮,而是稱其為“火龍駒”。

趙老憋對司馬灰和羅大海說,別看現在酷暑炎熱,但等到秋風起,樹葉黃,天上大雁“嘎兒嘎兒”叫著往南飛的時候,你們仍住在黑屋破棚子裏,可就難保不會受到陰冷潮濕之氣侵害,身上遲早要落下病根,到時必定離不開這俺這件“火龍駒皮襖”。

司馬灰心知這件皮襖已是趙老憋出的“底牌”了,反正憑自己的眼力和見識,根本看不出那舊木墩子是個什麽寶物,不如就換給此人罷了,當即答允下來。但他又對趙老憋說:“這樁生意跟你做了倒也無妨,可老師傅您得敞亮點,別讓我們吃糊塗虧,應該把這塊屠肉木案的來龍去脈,全都說清楚了,以及你究竟是如何發現此物有異,拿去了又有什麽用途?如果有一處講不清的,我司馬灰豁著把它當堂劈碎了燒火,也絕不肯讓你白撿這天大的便宜。”

趙老憋十分為難地說:“司馬團頭,你的理岔了,古話咋說的——‘繡取鴛鴦憑君看,莫把金針渡與人’,咱們兩下交易,是以物換物,又不曾虧失了你半分一毫,咋能硬要套問俺的底細?”

司馬灰和羅大海雖然在社會上闖蕩了幾時,卻畢竟都是少年心性,好奇心重,凡事都要查個水落石出才算完,不打聽明白了,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二人軟磨硬泡,死說活求,非逼著趙老憋交底不可,並且發了誓,事後絕不變卦反悔,也不會當叛徒出首告秘。

趙老憋碰上這兩位也只好自認倒黴了,不得不交出幾分實底:世間都說憋寶的蠻子眼尖,事實也確是如此,他昨天中午路過黑屋廢墟,一眼瞥過去,發覺有片棚戶不同尋常。

識寶的眼力是門功夫,更是經驗,怎麽講呢?其實真要說穿了,也沒有民間傳言中的那麽邪乎,並不是還離得好遠,就已看見木棚子裏金光閃閃,而是憋寶的人極善觀察,往往能夠發現常人難以察覺的細微之處。

趙老憋由打跟前一走,就發覺這座木棚附近,存在著許多反常的跡象。照理說,這麽炎熱的天氣,黑屋地區垃圾堆得都成了山,羅大海又剔剝了一頭野豬,弄得遍地都是血腥,周圍該當是蚊蠅盤旋,嗡嗡擾亂不休才對。可是司馬灰與羅大海身後的棚屋周圍,不見半只飛蠅,這不是怪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