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閣禮未成(5)

聞人慕眼鋒利的眼神自遲早早臉上旋了一圈兒,復又落到何遇身上,臉上又恢復到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是子慕糊塗了,還望何館主見諒。”

“九公子的身體如何了?”說話間,何遇不著痕跡松開遲早早。

“還略有暈眩感。”聞人慕單手扶了扶額角,“想來是風寒還未好,不知何館主可否讓子慕在館內多留數日?”話雖是在詢問何遇,可他笑意盈盈的目光卻是落在何遇身側的遲早早身上。

看著拼命降低存在感的遲早早,何遇眉頭微皺,明目張膽將問題甩給她:“早早覺得呢?”

“啊,我……”遲早早不用擡頭也感受到了兩道目光的問候,添了舔嘴唇,磕磕絆絆說,“按理來說,九公子身體尚未痊愈,在館內多住兩日也無妨,但……”

“既是如此,子慕就多謝二位的好意了。”聞人慕恰到好處的截了遲早早的話,風度翩翩朝他們兩個行了個拱手禮,搖著玉骨折扇拖著“病體”步履生風走了出去。

“但是我們食夢館無留客的先例啊!”遲早早中氣十足沖著聞人慕的背影喊了一句,回應她的則是聞人慕愈來愈遠的背影。

“何遇……”遲早早轉過頭又可憐兮兮看著何遇,何遇眉眼淡然替她將頭上歪了的簪子扶正,朝前走了兩步,復又回頭囑咐,“這幾日你把面紗帶上,免得嚇到聞人慕。”

遲早早撇撇嘴,隔著面紗摸了摸左臉上的猙獰疤痕,不情願點點頭。

再擡首時,何遇已出了屋外,她急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袖角:“我上次在食夢館門口緋色燈籠上畫的無臉男子,不會就是聞人慕和遲杳杳罷?”在聞人慕夢境裏時,他與遲杳杳有好幾次相聚都跟燈籠上所畫的場景相似。

何遇眉梢微挑,似是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情,輕輕頜首。頓了頓,又不著痕跡轉了話題:“你與其想那件事情,倒不如想想你該怎麽跟聞人慕說。”

“說什麽?”遲早早一臉迷茫看著何遇,在何遇似笑非笑的眼神裏,驀的反應過來聞人慕讓她幫忙找遲杳杳死因的事情了。

“老板……”遲早早可憐兮兮晃著何遇的袖角。

“天機不可泄露。”何遇抽回自己的袖角,眸光晦暗不明瞥了遲早早一眼,攏著香爐轉身離開。

遲早早憤然跺了跺腳,一想到剛才聞人慕離開前看她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腦殼疼的厲害。死皮賴臉跟在何遇身側,陪他去夏之祭裏采了許多時令的鮮花後,何遇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去煉香了。遲早早百無聊賴又溜溜達達在食夢館內閑逛了大半日,直到食夢館燃起燭火時,才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意料之中在那院子裏看到了一抹緋色身影。

“阿嚏。”一身緋衣坐在台階上的聞人慕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笑笑看向遲早早,“比我預料的早了呢!”

“你預料的是什麽時候?”

“怎麽著也得夜露凝凝,花眠燈滅後了。”聞人慕搖搖手中的折扇,笑的一臉曖昧,“畢竟那個時辰幹什麽都方便。”

“幹什麽都方便,那你是想殺人還是越貨啊?”遲早早猛地彎腰將臉湊了過來。

聞人慕握著扇柄的手驀的一緊,笑笑:“我只想要你的面皮。”

“想都別想。”遲早早眉頭微皺,一把奪過聞人慕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合起來甩到他懷裏,“有病啊!這麽冷的天,扇什麽扇子?”

聞人慕臉上的笑猛地一僵,遲早早自顧自在他身側的台階上坐了起來。許是前幾日剛下過雨的緣故,夜裏還是有些涼。遲早早環膝抱住身子,蔥白的指尖摳著裙擺上的繡花,聲色低喃:“聞人慕,我沒有找到遲杳杳的死因。”

夜風刮過竹林,沙沙作響的聲音,好似落了雨一般。

聞人慕似被驚醒,猛地回過神來,一張臉慘白慘白的,眼裏卻還閃著細碎的光:“我早料到了。”

“聞人慕……”遲早早面有愧色側頭看了過來。

“阿嚏……”聞人慕揉了揉發癢的鼻尖,仰頭看著夜空中冷然的下弦月,“沒找到也好。”

“什麽?”

“沒什麽。”聞人慕迅速斂了臉上的哀傷神色,指了指遲早早臉上的面紗:“怎麽每次見你你都戴著面紗?”

“臉上有道很難看的疤。”遲早早的語氣有些喪,下意識將臉上的面紗往上扯了扯。

聞人慕眉梢微皺,目光自遲早早面上滑了一圈,在遲早早發飆之前,先一步出聲:“你知道的,我是畫皮師,要不你讓我看看你的臉,說不準我還能給修補修補?”

“臉還能修補?”遲早早詫然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聞人慕。

“自然能。”

“可你是畫皮師?”

“誰說畫皮師只會畫皮的?”遲早早頭上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畫皮、易容、修容畫皮師都會,只是手法高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