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轉世活佛的生命終點

方星轉了轉眼珠,不急不慢地微笑著:“博士,你知道,那個孩子是大家嘴裏所謂的‘轉世活佛’,他繼承了另一個人的思想。細想一下,那思想本來是屬於一個智慧出眾的人,只有同樣卓爾不凡的孩子才會敏感地接收到那些信息,從而成為所有人眼裏的‘靈童’。假如你不相信這些,研究課題便出現了根本性的錯誤,就像中國人說的‘緣木求魚、刻舟求劍’一樣。回學院去很簡單,但我打賭你會錯過一個歷史性的偉大時刻——”

詹賓博士的雙臂驟然凝固在半空,霍的旋身,大踏步向來路走去,頭也不回地招招手:“喂,你說的有道理,跟我進來,看看那些數據。這麽多天了,第一次跟明白人談話,讓那幾個小日本可以去死了!”

方星偷偷地長籲了一口氣,向我眨了眨眼,立刻跟上了博士的腳步。

詹賓博士是美國有名的心理學、生物學專家,任教於麻省理工學院,我見過他的照片,卻沒能及時反應過來,把面前的人與報紙上那個戴著近視眼鏡、不苟言笑的老頭子對號入座。幸好,方星反應迅速,並且投其所好,順利打開了對方的話匣子。

進了甬道對面的門,一陣嗡嗡嗡的大型電腦工作站噪聲撲面而來,幾個矮瘦的亞洲人環拱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四周,表情嚴肅,緊盯著裏面的一個半裸孩子。我的心情陡然放松下來,因為那個赤著上身的孩子正是達措,雖然他的臉上、身上貼滿了各種半圓探頭,但整個人還算清醒,眼睛正視前方,眼神依舊湛湛有光。

“喂,你們幾個,閃到一邊去,打開屏蔽罩,請這位小姐觀察一下。”詹賓毫不客氣地大聲吆喝著。

一個戴著白色塑膠發帽的男人轉過頭,不滿地用日語頂嘴:“這是我們的試驗室,她是誰?憑什麽可以偷窺我們的研究對象?”

方星大踏步向前,不等幾個日本人散開,雙臂一伸,暗含著劈空掌力,帶起一陣無形的旋風,將幾個人猛然推開。那男人還想多嘴,方星小臂上蘊含的“龍門三鼓浪”勁道一吐,他整個人都被掀翻在地,一頭撞上了電腦桌的尖角,狼狽地抱著腦袋收聲後退。

玻璃罩子緩緩地提升到半空,方星連跨兩步,便到了達措身前。

那些貼片探頭的連線一直延伸向左,與那台超級計算機組相連,各種數據自動反應到墻上掛著的六台液晶顯示屏裏面。我注意到達措的身體生理指標全部正常,身體表面也沒有什麽明顯創痕,想必何東雷他們對試驗品相當重視,不會隨意破壞掉。

“還認得出我嗎?”方星語調平緩地笑著,慢慢托起達措的下巴。

“認得,並且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看得清楚、看得久遠過。”達措微笑著,平按在膝蓋上的雙手同時擡起來,在心口結成“無相寶瓶印”。在藏教的典籍中,這個手印能夠怯除纏繞在自身心靈上的魔性,撥雲見日,尋找到真心和自我。

“認得就好,我找得你好苦。”方星放開手,忽然盤膝跌坐下來,雙手也像達措那樣結成手印。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彼此臉上都帶著祥和愉悅的恬淡笑容,渾不理會那幾個日本人的交頭接耳。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再難的問題也有找到答案的一天,此日、此時、此刻,我的夢終於醒了,而你也恰好在時間的交叉點上到達這裏。其實,答案就擺在那裏的,只需用心去體會,那層遮蓋在折那羅花上的時間之紗就會自動揭去,暴露出往事的真相來。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生生死死,生死無休——來,讓我來告訴你,過往那些歷史長河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達措舉起右手,屈起四指,只有拇指高挑著,重重地捺在方星的額頭上。

“嘿,你們在幹什麽?快分開,別破壞了試驗品!”戴白帽的日本人又一次氣急敗壞地叫起來。他的同伴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驀的折向超級計算機側面的高大書櫃,從底層的一個抽屜裏拖出一柄手槍,嘩的一聲子彈上膛。

詹賓博士的注意力全都在達措身上,對日本人的瘋狂舉動無暇顧及。

“我要開——”握槍的日本人還沒來得及指向方星,肩膀已經中了我一掌,整條胳膊軟綿綿地垂下來。事不宜遲,在我掠向他的同時,在其余五名日本人的頸後各擊一掌,讓他們老老實實地躺下,先昏睡幾個小時再說。

“清水一郎?”我看到了懸在這日本人胸前的身份牌,依稀記得這名字曾出現在日本第一大心理學周刊上,應該是皇室禦用的心理學專家。

他挺了挺胸:“對,我是何東雷先生特別邀請過來的,你膽敢對我無禮?”

我在他後腦玉枕穴上拍了一掌,只發出三成力量,讓他跟同伴們一起睡著,免得大聲吵嚷,壞了方星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