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之間(第4/4頁)

我聽憑她慢慢述說下去,能夠見到“七手結印”這一奇觀的人一定會與藏教佛法有緣,現在大概可以確信她於達措有關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帶著使命到這裏來的——”她張開雙臂向著東方,像是要擁抱噴薄而出的朝陽。

毫無疑問,每個人降臨塵世,或多或少都會有自己的使命。唯一的不同,是這使命的大或小、高或低、實和虛而已。

“誅滅撒旦,永遠消彌審判日給人類帶來的威脅,就是我的使命。”她的鼻尖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能夠講出內心深藏的秘密,的確需要不小的勇氣,而且這秘密又是如此古怪,如同小說家們天馬行空編造出來的夢話。

“撒旦在哪裏?你能夠確定地告訴我嗎?”對於很多現代人來說,“撒旦”一次出現頻率最多的地方應該是在《聖經》裏。

“在未來的某個時空交叉點上,但具體是何時何地,誰都說不清楚。”方星臉上慢慢浮出了迷茫的苦笑。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不必如普通人那樣為吃穿住行、財富增減而憂心忡忡,卻不得不面對一些關乎人類生死的巨大難題。

“原來,有了靈環,仍舊不能將所有的問題勢如破竹般解開?唉,我的記憶中,好像一旦戴上它,就會得到某種神奇的力量。看來,哲人說過的話永遠都是真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方星勉強自嘲,其實士氣已經頹喪到極點。

上午八點鐘的時候,老杜的廚子送來兩碟味道純正的海鮮意大利面。

方星頗有感觸:“其實像老杜這樣活著也不錯,無法無天、無牽無掛、無拘無束。古代的大小隱士過的,大概也就是這種日子了。”

從鬼墓回來,我發覺她一直都很消沉,嘆氣的次數要多過微笑次數的十幾倍,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老杜呢?”我問那像屠夫勝過像廚子的年輕人。

“還在睡,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下午一點鐘才會正式起床。”年輕人畢恭畢敬地回答,然後提著托盤退下。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漸漸起了警覺。老杜嗜睡、酗酒早成了習慣,但卻很少因此而耽誤了正事,無論是醉是醒,都會先把該做的事提前安排得妥妥當當。再者,我每次來這裏,他都會全天候陪同,而不是把我一個人晾在一邊。

起初,我以為他是故意要留空間給我和方星,現在這個答案已經被推翻了。

“一會兒去看看達措和任我笑?”方星神色懨懨地拿起刀叉,並無太大食欲。

“先吃面,就算公職人員上班也要遵循朝九晚五吧?”我隨口開了句玩笑。達措帶著我沖破屋頂時表現出來的神秘力量讓外面的人瞠目結舌,大概那群人對“轉世靈童”的事只當一個笑話來傳,並不深信。

“你覺得,達措會不會有事?”方星的話題繞來繞去,不離達措這個主題,因為他曾明確地指出了方星的來歷。

現代人對自己的出身來歷非常重視,假如身為一個無父無母、無名無姓的孤兒,是非常讓人自卑的一件事,但方星的情況卻又與“孤兒”完全不同,屬於無法解釋的一種情況。在我看來,唯一能解開這個謎題的只有方老太太,因為當時雨夜閃電之中出現的那個人只跟她交談過,然後留下了來歷不明的嬰兒。

過了這麽多年,難道方老太太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方星嗎?我知道,方老太太的個性與關伯不同,矜持而威嚴,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既定原則。否則,當年也不可能做那群彪悍勇猛的年輕人的大姐。

“你有心事?”方星推開盤子。

“你又何嘗不是?”我一早便沒有食欲了,因為意大利番茄醬的顏色與整晚看過的鮮血顏色差不多。

方星彈指一笑,但臉上仍然被陰雲覆蓋著:“你不覺得,死亡事件就像一套正在倒伏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嗎?關鍵人物一個接一個地死掉,所有的線索也逐一掐斷。在所有血案的背後,一定有只神秘大手在籠罩著這一切。以前,我以為操控一切的是老龍,現在,連他也莫名其妙地被殺了。”

的確,司徒開意外身亡時,我也曾以為老龍正是邪惡力量的核心,是他一手導演了那場車禍。

這是陽光燦爛的一天,但我們的心情卻輕快不起來,始終沉甸甸的。

大門外忽然傳來急驟的刹車聲,緊接著有人按響了門鈴。

一個負責警戒的年輕人飛跑向老杜的臥室,表情十分驚慌。

我跟方星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起身,放下了餐廳的百頁窗,免得被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