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玉鏈纏身的絕美女人

其它的石板畫上大部分都有那個猙獰大漢的存在,而每一次他都在對敵不同的人物。有時候是男、女、活佛三個人,有時候是男人和活佛、女人和活佛,有時候則是僅僅與一個人對敵。以活佛被斬殺那幅畫為例,我能夠推測出每一次的戰鬥勝利者,都是那個大漢。

“正義並非每次都能戰勝邪惡的,在這裏,應該改為‘正義每一次都被邪惡打敗’才是。”方星自語著,看完了對面墻上的動物木乃伊之後,一個人定定地站在泛著光點的石壁前。

我在唐槍的肩上拍了拍,凝視著他那張憔悴黑瘦的臉。如果是在從前,他的話或許能激起我心中“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熱浪。現在,什麽都沒有,只是一顆石子落入古井的波心而已,即使泛起漣漪,一會兒也就蕩然無存了。

“不肯原諒我?”他幹澀地笑起來。

“唐槍,我也很想幫你,但我無能為力。做為一個頂尖盜墓者,你應該明白,世界上總有一些門是打不開的,就像某些方程式處於無解狀態一樣。假如你真的想打開他,應該去找這種門的設計者。”我只能言盡於此,無法說得更深。

“沈先生?”無情忽然開口。

“什麽?”我已經很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了。

假如唐槍授意她遠赴港島是出於“引誘”的目的,我只能感嘆他還是太不了解我。做為一個婦科名家,入門的第一堂課便是學習“心動風動、心不動風不動”的佛家大智慧。再美麗的女孩子一旦成為我的病人,便只能是病人,如一盆名花或者其它什麽植物,只聞其香,不看其顏色。

“我想說,很抱歉。其實,唐槍要做什麽,我只會百分之百鼎力支持,傾盡自己的所有能力。這一次,他並沒有要我去港島,而是我自作主張趕去見你。沈先生,如果能給我賠罪的機會,我願意做任何事。”她臉上那種決絕的表情,足以令人聯想起慷慨赴死的巾幗英雄,但我什麽都不需要。

“你沒做錯什麽,無需道歉。”我淡淡地搖頭。

方星驟然轉身,臉上已經變了顏色,大步走到我身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唐先生,我有個冒昧的請求,希望能跟沈先生單獨出去談談。也許……也許我能說服他做些什麽……”

她的話,一下子打破了覆蓋在我、唐槍、無情之間的堅冰。

唐槍立刻點頭:“好,請便,請便。”

“那麽,沈先生,請跟我來?”她牽起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掩在急促起伏的胸口上,滿眼都是哀懇之色。

我隨著她穿過甬道,回到一樓大廳,但始終保持沉默,不說一個字。

“沈先生,請聽我說,不要中途打斷我,一定要聽我把話說完。”她在樓前台階上坐定,雙手用力地捂著臉,仿佛剛剛經過一番激烈運動,現在已經完全精疲力竭了。

我點點頭,連一個“好”字都省略了。

“我說過,以前好像來過這裏。當我站在那扇門前,有那麽一瞬間,自己的身子變得又輕又薄,從那些光點來處直穿進去。那裏,有一個絕美的女人被一條玉鏈鎖著,光影打在她身上,就像是一幕舞台劇裏的悲情場景。我來不及開口,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兇惡大漢從暗影裏一步沖出來,毫無預兆地當頭一刀砍下來——”

她的雙手瑟瑟顫抖著,伸手去口袋裏亂摸,連聲自言自語:“煙呢?我的香煙呢?”

我緩緩地握住她的右腕,右掌貼住她的掌心,把自身的內力無聲地灌輸進去,以此來壓制她越來越急的脈動。

“那只是幻覺罷了,不是嗎?”我努力地安穩她。

“是,那是幻覺,但同樣的幻覺已經在我生命裏出現了數千次。這一次,非常非常接近於真實的感受,我甚至能聽到大漢發出的狂躁之極的喘息聲,死亡的陰影急速籠罩下來,避無可避,而我只能引頸受戮。”

她找到了台階上丟下的一個煙頭,死死地捏在指尖上,另一只手摸到打火機,連打了幾次,打火機終於亮了。

我張口吹滅了那團火苗,低聲斷喝:“夠了!你的無上定力呢?我告訴你,那只是幻覺,不會成真。方老太太一生稱雄於黑道江湖,別給她丟臉,拿出自己的勇氣來好不好?”

方老太太的傳奇經歷是黑道人物最津津樂道的話題,關伯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我會死,我會死在這裏,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方星歇斯底裏地大叫著騰身而起,但我早有防備,單掌按住她的頭頂百會穴,勁力微吐,她便一下子昏死過去,無力地倒在我懷裏。

她的情緒正處於極度的震蕩變化中,需要徹底冷靜一陣。

我輕輕地抱著她,在台階上坐好,遠眺著動蕩不安的湖水,一陣悲涼感油然而生:“每一個與那大漢對敵的人都會死,那男人為什麽會用沈家飛刀?難道都是與沈家密切相關的人?每一個女人手裏所持的,是不是碧血靈環?這場戰鬥中,為什麽又會有活佛的參與?他們每一個人真的都已經死了嗎?是死於無窮無盡的幻覺,還是此地真的曾發生過無數次激烈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