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魘嬰(第2/4頁)

“沈先生,名片放在這裏,請收好,免得耽誤了美人佳期。”女秘書拖長了腔調,像是在念京劇裏的道白。

太陽已經過午,時間過得真快,我今天所有的問題一個都還沒解決,只是聽了滿腦子納蘭世家的舊日恩怨。

女秘書退了出去,如此放肆大膽,我真懷疑她與鐵蘭之間有什麽曖昧。

“小沈,這真是個年輕人的世界,我已經太老咯——”鐵蘭感嘆。

那個煉鬼爐一直大搖大擺地放在茶幾上,必定被女秘書看了個滿眼,但她並沒有表現出太驚訝的樣子。我並非天生多疑,而是越來越復雜的現實,不停地教育我多想一步、再多想一步。

智者千慮,還會必有一失,何況我從來都不把自己列為能與古人媲美的“智者”。

越南菜在港島美食排行中小有名氣,特別是肥而不膩的野豬肉,醬制得恰到好處。

我埋頭吃飯,沉默不語。

其實我很擔心鐵蘭再與葉離漢方面起沖突,因為我看得出小北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能培養出小北、葉溪這樣的人才,葉離漢本身的潛力必定深不可測。而且從他過去能從納蘭世家一舉俘獲納蘭姐妹的芳心來看,這是一個極具男人魅力的高手。

當年,鐵蘭是葉離漢的手下敗將,現在,他也未必有降服對方的有效手段。

我要天衣有縫查找葉離漢的資料,到現在竟然只字未見,不知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心情又是一陣煩亂,我漸漸地食不知味起來。

每年從晚春到初夏的過渡階段,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時常煩躁不安,雖然服用過很多清涼敗火的中藥,總也無濟於事。關伯曾經說過,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生命的“罩門”,也就是人體的最薄弱環節。

“小沈,你在擔心什麽?”鐵蘭感受到了這一點。

我笑著搖頭,自己擔心的問題,告訴他也是無濟於事。如果能夠幫他消滅別墅裏的妖怪,也算是偷偷為唐槍贖罪了。天下那麽多詭異復雜的古墓,根本沒有一個能擋住唐槍的去路,就算納蘭世家的墓地機關再復雜一百倍,也未必能令唐槍知難而退。

他屬於愈挫愈奮的那種人,盜墓已經成了他活著的唯一意義。

一想到黃昏時與方星的約會,我會忍不住猜測當她聽到鐵蘭的敘述時,會產生什麽樣的想法呢?

“鐵大師,你確信葉離漢會交出資料?”我必須得提醒鐵蘭注意傷害葉溪的危險性。

鐵蘭停住筷子,思忖了幾分鐘,才苦笑著搖頭:“我沒有其它辦法,當然,我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不應該把葉溪糾纏進來。她是個好孩子,看到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小鳳……”

我忍不住偷偷皺了皺眉,一牽扯到納蘭小鳳,鐵蘭的心就已經亂了。以這種恍如夢遊一般的狀態去做大事,還沒開戰就已經輸掉一半了。

今天的鐵蘭給我的感覺,已經不是那個料事如神的解夢大師,反而變得像個初出茅廬的新手,行事莫名其妙,說話語無倫次。有好幾次,他甚至忽視了我的存在,一個人對著那只鸚鵡大段大段地自說自話。

葉溪的確很漂亮,這一點已經被媒體反復吹捧過了,稱她是“盛開在聯合國核查小組中的戰地之花”。有其母必有其女,反之,她的母親納蘭小鳳也一定漂亮,否則就不會令鐵蘭這麽多年來一直難以忘懷了。

我看過納蘭小舞的照片,帶著一種使人迷醉的古典之美,想必她們姐妹品貌極其相近。葉離漢真的很有艷福,能找到兩位才貌雙全的女孩子為伴,鐵蘭念念不忘的,大概也有對葉離漢的深刻嫉恨吧?

離開鐵蘭辦公室的之前,我再次重復了自己提到過的那個問題:“葉溪夢裏出現的,到底是誰?難道是她認識的某一個人?”

我必須得向小北有所交待,他肯帶我去那個地方喝酒,已經是把我當作了自己的朋友。

鐵蘭露出了莫測高深的笑容:“那是個秘密,我答應替葉小姐保守它,一直到死為止。”

異術師是非常忌諱“死”這個字的,我們兩個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鐵蘭尷尬地笑起來:“不不,我只是說這個秘密需要你親自去問她,她也許會很樂意告訴你。”

我的手裏捏著葉溪留下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印著她的所有聯系方式,也包括詳細的家庭住址。

“小沈,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別像我一樣——”鐵蘭越來越口無遮攔,跟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解夢大師嚴謹的說話方式大相徑庭。

走出銀海天通大廈,站在一家咖啡廳的廊檐下,我仰天吐出一大口悶氣。在鐵蘭那裏聽到了太多灰色的往事,自己的心境也隨著蒼老了很多。

面前是港島繁華優美的街景,我真希望鐵蘭講過的魘嬰不過是一段魔幻電影的橋段,那麽只要電影結束,大家仍可以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生活,不必懼怕任何突如其來的危機。只是,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真的,魘嬰不除,港島將永遠籠罩在屠殺的陰影之下,只是那個邪惡的東西破關而出的時間無法確定。或許五年,或許十年,總有一天會現身人間,把港島變成恐怖的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