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夢大師鐵蘭(第3/4頁)

“納蘭小舞與葉離漢到底在那個保險櫃裏放了什麽?值得興師動眾地布陣禁錮它?”我挺了挺腰,肩頭、心頭都是沉甸甸的,仿佛那些層層疊疊的困惑問題,都化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塊,重重地向我壓下來。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和葉溪跨出去,沿著長廊向左,走到一扇嵌著“圓夢師鐵蘭”五個漢隸銅字的自動門前。

不等我按門鈴,門已經開了,有個老氣橫秋的聲音響起來:“小沈,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門後接待室裏的秘書小姐吃驚地擡起頭盯著我,大概從沒有人享受過鐵蘭親自招呼的尊貴待遇,所以才令她大為奇怪。

鐵蘭站在十步外的辦公室門口,一手扶著門框,一手舉著一個紫黑色的木質茶葉盒子,仰面大笑:“剛有人送了絕頂烏龍茶過來,就有貴客登門,小沈,我真是佩服你,每次都能趕得恰到好處。”

他穿著月白色的中式長衫,身材高大魁梧,平頭短發,蓄著一把已經斑斑白白長胡子。任何時候,他的兩只眼睛都微微眯縫著,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僅從別人身上掃過一眼,幾乎就能把對方的心思看得通通透透。

“葉小姐?”他看清了我身邊的人之後,長眉微微一挑,扶在門框上的手向下滑落,五指不停地屈伸著,陡然低聲笑起來:“嗯,你又做了那個夢?難道這一次,已經自己找到了問題的答案?那可就真的是功德圓滿了。”

報紙上批駁詆毀鐵蘭的一派,曾經多次指責他“語無倫次、不知所以、瘋瘋癲癲、胡說八道”,但我明白,除去朋友之間開玩笑的話之外,他的每一個字都別有深意。

一個高明的圓夢大師,並不是只抱著心理學與解夢學那些厚如磚頭的典籍死記硬背就行,而是必須具有極其靈敏通透的第六感,在咨詢者還沒有意識到自身問題之前,搶先一步獲得那些玄妙的信息,然後加以組合排列、去蕪存菁,直到找出問題症結所在。

他有一句經常掛在嘴邊的名言——“人必自救,然後人救之”。

在他面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細心聆聽教誨、仔細觀察學習,因為他絕對是我所誠心尊敬的江湖前輩之一,這種人在今日的港島已經越來越少了。

葉溪的臉又紅了起來,映在側面的玻璃窗裏。

秘書小姐望著我們兩個時那種傾羨的眼神,讓我心裏也起了火辣辣的異樣感覺,直到進入鐵蘭那間寬大閑適的辦公室裏,緩緩關閉的磨砂門才隔斷了她那種贊賞的目光。

我想她一定是徹底誤會了,或許她把我和葉溪當成了雙宿雙飛、鴛鴦交頸的金童玉女,當然,從表面來看,這種猜測是完全順理成章的事。

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窗裏潑灑進來,掛在窗前的一只虎皮鸚鵡在金絲架上歪著頭打量葉溪,不時地眨著小眼睛。

“兩位請坐,稍等片刻,我來沏茶。”鐵蘭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淺笑。

鸚鵡歪著頭,陡然撲扇著翅膀叫起來:“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

葉溪走向窗前,對那只鸚鵡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貴客到,沏茶;貴客到,沏茶……”鸚鵡似乎受到了鼓勵,不住口地叫起來,惹得葉溪忍不住伸出手指,撫摸著鸚鵡的五彩羽毛。

“葉小姐,當心點兒,它會啄人,而且到這裏來的人,十有八九都被啄傷過。”我善意地提醒葉溪,因為這種事也曾被別有用心之徒在報紙上大肆渲染過,攻擊鐵蘭豢養怪鳥傷人,並以此傳播鳥類疾病,危害港島人民的生命安全。

“貴客到,沏茶……”仿佛是故意與我作對,鸚鵡的叫聲越來越甜,並且乖乖地站在那裏,任由葉溪撫摸。

鐵蘭是個非常尊崇中國古代文化的人,辦公室的四壁上掛著古色古香的字畫,其中一幅赫然是“草聖”張旭的“酒醉上馬篇”真跡。左側墻角下,更是擺著白瓷蘭花魚缸和一對大號的鎮宅碧玉貔貅,令所有走進辦公室的人,都能感到主人自身具備的深厚文化底蘊。

左側套間裏傳來名茶芳香,鐵蘭再度走出來時,手裏捧著一只小小的烏木托盤,上面是一只扁平紫砂壺,外加三只紫砂懸膽茶盅。

“港島現在流行的茶道文化,沾染了太多日本人裝腔作勢的歪風,所以,我們還是返璞歸真一些,仿效古人單壺杯茶、誠意敬客的形式。”鐵蘭眯起眼睛大笑,不過眼神中掩藏著一絲疑惑。

葉溪是他從前的客戶,他大概不太明白,我跟葉溪怎麽會走在一起?

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著茶香。

鐵蘭深為厭惡現代化的合成香精,房間裏從來不噴空氣清新劑,每天只是例行公事一樣開窗換氣。所以,我聞到了自己意料中的味道,一個極其淡雅幽遠的女孩子香水的味道。那種香氣來自方星,正如我能夠在幾百種藥材裏準確地分辨出生地、黨參、雞血藤、當歸、血竭等等的不同味道一樣,精準的嗅覺系統,也能讓我絲毫不差地記錄下女孩子身上稍有差別的香水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