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見老龍(第2/4頁)

“一代梟雄,一個不好惹的人物。”這是大多數港島精英們給老龍下的定語,如果連如日中天的港島黑幫都不敢對老龍有所冒犯,那麽,誰還能威脅到他現在的地位呢?

“來了。”老龍的嗓子有些暗啞。

我點點頭,保持冷靜。

“坐。”他沒回頭,盯著池子裏的那條個頭最大的龍魚。

龍魚雜食,葷素不忌,現在它正咬著半截白蝦,努力地向肚子裏咽,攪得池水一陣陣翻起波浪。

石桌上,擺著兩只白底金花蓋盅,左右各有一只石凳。

望著這個名動江湖的老人,我並沒有感到緊張,更多的是好奇。

港島紙媒的狗仔隊記者,對於上層人物的花邊新聞非常感興趣,但唯獨不敢編排老龍的緋聞軼事,至多不過在酒桌上偶爾傳傳而已。司徒開說的話,可信度到底有多少,等一會兒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沈先生,江湖上傳說,中醫的最高境界,可以十步外‘懸絲診脈’,你能做到嗎?”他的話問得非常奇怪,因為“懸絲診脈”只發生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而且是宮廷禦醫們專門針對皇帝的女人搞出來的一套程式。

皇帝的女人地位尊貴崇高,不方便被別的男人看到自己的臉,於是躲在帷幕後面,用絲線系在腕脈上,另一頭交給禦醫。醫道通神的禦醫,能通過度量絲線的振動來判斷患者的病情,不過這種手法,在大清王朝倒台之後,便已經被中醫界高手聯合廢止了。

畢竟隔著那麽長的絲線,判斷病情的準確性至少會降低一半。

“不能。”我的回答非常簡短。

老龍仰起臉,望著萬裏無雲的碧空,無聲地一笑:“司徒開說過,一年前,你在澳門替一位臉部重度燒傷的影視圈女明星診脈,怕她過度自卑,便安排了一間沒有絲毫光線的黑屋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完成了診斷過程。”

我點點頭:“對。”那位女星後來去韓國整容,重出江湖,憑借出色的歌喉舞姿,一舉拿下了去年的港姐桂冠。

“這一次,我想請你在同樣的情況下,替一個女人把脈。她已經懷孕三個月,怕自己發福變醜,被外人看見。事成之後,小任那裏,會準備一張空白支票給你,數目由你自己填寫,怎麽樣?”

老龍始終沒有回頭,我也無法看清他的臉。

“喝了那盅‘相思鮑’,就可以開始了。”他揮揮手,向右轉身,從另外一條玻璃通道上走了出去,步伐穩定矯健。

我揭開蓋盅,看著那只價值過萬的白色鮑魚,輕輕嘆了口氣。

人在江湖,只要一天沒有蓋棺論定,就會莫名其妙地受很多浮名所累。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裏甚至在整個港島、澳門、東南亞,老龍都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但若是把眼光放長,把一個人拿到全世界範圍內衡量,他肯定又是極其渺小的。

大人物、小人物,只是一個相對比較的虛詞,沒有任何意義。

我走出水亭,這麽好的天氣,本來應該是心情愉快才對,但整座靜謐的莊園,給我一種古墓舊墳一般的壓迫感。

“沈先生,請跟我來。”任一師的笑完全是職業性的,看不出一點真誠的成分。

我真的懷疑,一個生活在這種壓抑環境裏的孕婦,即使給予她再豪華的錦衣玉食,也會憋悶出病來。

穿過兩條幽靜的青石長廊之後,我們轉入主樓的背後,視線漸漸黯淡。

我有些迷惑:“孕婦屬於極其特殊的人群,本來應該是住在完全朝陽、光線充足的房間裏,怎麽會安排在這種地方?”

再向前走,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墻壁是用大塊的花崗巖砌成,房頂則是厚達半米的水泥混凝土整體澆鑄,看上去堅固敦實,有點像古代關押重罪犯人的囚室。

任一師取出一串黃銅鑰匙,揀了其中一把,插入鐵門上的暗鎖裏,小心翼翼地轉動了四圈,伸手一推,那扇笨重的鐵門無聲地打開。

這一點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頻繁開啟並且細心保養,門樞肯定會發出怪聲。

門裏,是個六米見方的空間,除了四面的石墻、花崗巖地面、水泥屋頂之外,什麽都沒有。

我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邁進去,因為這樣的房間,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孕婦居住的地方。

“沈先生,夫人就在裏面——”任一師指向對面的另一扇鐵門。

一股陰森森的寒風,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盤旋一周後,呼的一聲吹過來,把他的衣角高高揚起。對面的那扇門黑沉沉的,尺寸只比我們打開的這扇稍小一點。

“夫人住在裏面?任先生,請你跟我說得詳細一點,不要總是打啞謎好不好?”

司徒開第一次向我提起出診這件事的時候,我只以為是一件普通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