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道祖其名

邁入祠堂,猶如進入一座玄關。

我轉過頭,看不到身後的石門,也看不到石門外的村民。

看到這我便明白,祠堂並非只是一座祠堂那麽簡單,這裏塵封著一段記憶。一段屬於少年道祖的記憶,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道祖那時的生活場景。

一棵刺槐遮住了大半個院子的天空,樹下擺放著石鎖,石制的兵器台。

道祖少年習武,後來在人間遊歷的時候才開始學道。因為武道只能強身健體,混亂時代邪魔滋生、怪力亂神,唯有學道才能保家衛國。

兵器台上擺著數把石劍,長短不等。最長的有四尺余,寬半尺,極為厚重,應該是雙手重劍。短的長不盈尺,薄如蟬翼。

每一柄石劍的手柄位置都磨損的很嚴重,足見道祖當你學劍的時候有多刻苦,只是不知道是誰教他的劍法,也許是來自家傳。

院子的另一面是座涼亭,周圍載著梅蘭竹菊。

亭子的石壁上掛著一幅字,不知是不是出自少年道祖的手筆,因為筆法太老辣。寫的是:磨劍莫磨錐,磨錐光陰催。

這句詩的意思很好理解,勸誡人要心懷大志,不可為小事小利荒廢光陰。

滿園風景,只見花開,不見落葉。

這座祠堂留住了時光,只是沒能留住當初住在這裏的人。

望著少年道祖留下的生活痕跡,我心中無限感慨。

看遍院中風景,我走向正堂。

推門而進,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神龕,神龕上面擺著的不是天地鬼神,而是兩面靈牌。

先考謝扶風之靈位,先妣王雲翳之靈位。

我知道這兩面令牌定是道祖所立,整頓好衣冠,跪下來恭恭敬敬的行祭拜大禮。

正堂中沒有多余的擺設,石桌石椅都是家常所用。

墻壁上掛著弓箭和刀劍,我摘下一柄劍,拔出劍鞘,數不盡的千年之後劍刃依然清寒照人。

這些兵器並不是道祖所用,因為道祖當年在這裏的時候年齡太小,應該是道祖的父親謝秣陵的兵器,而道祖的武學也確實是來自家傳。

正堂左右各有一間石室,東邊的是道祖雙親所居,我朝著門口拜了拜沒有進去,轉身走向西屋道祖的居室。

剛推開門,我的心臟就連著跳動了好幾下。

因為我第一眼就在對面墻上看到了一幅字畫,畫中人正是少年道祖習劍的場景。

年約六七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神情嚴峻。

左手劍指,右手持劍,劍鋒斜斜的掠過一棵碗口粗的翠竹。

翠竹未倒,竹瀝將流。

魔道祖師的畫像我見過很多次,不過所見的都是背影。

這次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樣貌,卻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

真正令我激動不是見到了少年道祖的樣子,而是這幅畫上面有落款,寫的是:有子初成,秣陵七歲斬竹。

秣陵,謝秣陵。

“原來你的名字叫做謝秣陵。”

隨著我一聲輕語,把謝秣陵這三個名字宣之於口之後,識海中轟然一聲劇震。

繼而無窮無盡的記憶片段翻湧而出,瞬間將我淹沒。

這些記憶並不完整,因為大部分記憶都隨著魔道祖師而去,能夠留下來的,都是他無法割舍早已烙印於神魂中的珍貴記憶片段。

在接下來的時間,我沉浸於道祖的往事中無法自拔,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也忘記了我自己。

他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當時的心情。

我看到了他孤身背著一把劍,在人間禹禹獨行,嘗遍人間疾苦。

我看到了他去道觀偷師,看到他不知疲倦的翻閱道藏典籍。

第一次畫符的欣喜,猶如我當年在全真跟著姜雪陽學道。

第一次凝聚真炁,第一次開辟玄關。第一次體悟殺劍,第一次釋放劍氣。第一次禦劍飛行,第一次以劍氣殺敵……

我看到了道祖的無數個人生珍貴場景,看到了他的歡樂,也看到了他的悲苦。

可惜歡樂的場景是在太少,因為當時的人間悲苦的事情實在太多。

甚至,我還看到了道祖的眼淚,不止一次。

眼淚不是為自己而流,而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流。

有一幕場景是道祖站在雪地裏,地上躺著一只流血的銀狐。

銀狐的妖丹已經被挖走,卻還有一息尚存,用帶著祈求的眼神望著道祖。

道祖對著那只銀狐點點頭,抱起了它懷裏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幼子。

正是在那一刻起,魔道祖師發下了大宏願。

眾生平等,有教無類。

從此之後,道祖開始法傳六道。亡魂,精怪,妖族,鬼魅,但凡開啟靈識,心存善念著,皆可拜入道祖門下。

道祖傳道,開始還無人反對,因為人仙兩道誰也沒有把他當回事。

然而隨著道祖的名氣越來越大,教出的弟子也越來越多,道門開始對道祖展開圍剿,稱他走上了邪路,人鬼不分已經入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