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賭命之局

姽婳念的詩經裏面的一首詩,意味從今往後,我們將會彼此陪伴終生,生死不離。

所有壓在我心頭的壁壘,所有對於她的猜忌,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等到賓客散盡,天色已一片漆黑。

按照我們這邊的禮節,新娘結婚的時候都要蓋紅蓋頭,一般都是從早上出門前蓋上,晚上婚宴散席新郎回洞房才掀開。

算算時間,姽婳的紅蓋頭差不多已經蓋了將近十個小時,不知道有沒有覺得不耐煩。

敬酒的時候我架不住勸,多喝了幾杯,進洞房時候腳步踉蹌,推門的時候也沒有掌握好力道,一下子撞開了。

嫂子在屋裏面陪著姽婳,見我進來,帶上門出去。

紅燭搖曳,紅被子紅羅帳,再加上姽婳的一身紅,整個屋子都充滿了喜氣。

我把她的紅蓋頭掀開,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絕世容顏。

眉毛畫過,斜插入鬢,長長的睫毛掛在臉上。

她的唇線原本有些鋒芒,塗了口紅後才顯出幾分溫柔。

見她低頭不語,我接著酒勁有手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

越看越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忍不住低下頭想去親她的臉頰。

眼看著就要吻到,卻不想她突然用力掙脫,起身站起來,冷冷的說道:“我該走了。”

“什麽?”我一時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你放心,你我婚約已成,我也借此宣告入世。無論誰要再動你,都要先問問我林姽婳的意思。”姽婳說道。

“你以為我娶你是為了讓你保護我?”我問道。

“難道不是?”

我無言以對,因為找不出話來反駁她。

從一開始柳河愁就是打的這個算盤,而我師娘也說過,下元節是我的必死劫,只有黃河娘娘才是我的一線生機。

最關鍵的是,若不是柳河愁牽線,我可能終生都見不到姽婳,更別說娶她為妻了。

“你說我娶你是為了讓你保護我這點我不否認,你要走我也不勉強你留下,我只想問你一句話。”我直視她的眼睛說道。

“你問吧。”

“你為什麽要嫁給我?”

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以她的本事,她若不願嫁我,柳河愁根本沒有辦法勉強。

嫁我也絕不僅僅是為了入世那麽簡單,更不是為了鮫人淚。按照師娘的說法,姽婳的本事連鬼將都不放在眼裏,我相信她真要決心入世,能為難她的人不多。

姽婳沉默下來,許久許久之後才說道:“我嫁你是有原因的。”

“是不是和我的身世有關?”我問道。

我謝嵐一輩子碌碌無為,才不驚人貌不出眾,除了詭秘的身世,我實在想不出她嫁我的原因。

“你猜的不錯。”姽婳沒有否認。

“你是不是知道柳河愁為我盜的誰的命?”我又問道。

“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被天道遮蔽,莫說人間無人勘破,即便陰司也只能拿閻王點卯說事。”

“那你為什麽還要說嫁給我是因為我的身世?”我有點困惑了。

“我在賭,我和柳河愁都在賭,賭他盜的就是那人的命。如果你真是他,莫說嫁你為妻,為奴為婢我也是心甘情願。”

這次輪到我沉默,心裏充滿了苦澀。她要嫁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人。

任憑我想破腦袋,我也想不到她嫁我的原因來自於這樣一場豪賭。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柳河愁這個為我盜命的人居然也是在賭,連他也不確定盜的是誰的命。

而且很顯然,柳河愁和她才是一夥的。

從頭到尾都不是柳河愁幫我算計她,而是柳河愁一直在和她聯手算計我。

柳河愁說我的身世在九龍窟之中,而九龍窟被天機蒙蔽。所以他才不知道為我盜的是誰的命,這一點很容易想明白。

但是,九龍窟既不是輪回井也不是還魂崖,裏面能有多少命可以盜?

“九龍窟裏面有幾條命?”想到這裏我問道。

“兩條。”姽婳說道。

這個答案和我猜想的一樣,肯定不會太多,太多的話姽婳就不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做賭注了。

“你既然敢賭,想必肯定知道這兩條命都是誰的了?”我又問。

“我自然知道是誰的,到了下元節你自己也會明白。”

姽婳離開,我跟在後面送她出門。畢竟夫妻一場,送送也是應該的。

和我從黃河帶她回家不同,這次是她在前,我在後面跟。

一路上她沒有施展任何術法,就那麽一步一步的往下壩村走,只是這一路上我倆也沒有說話。

到了古祭台邊上的河岸,我以為她會決絕的離開,卻不想她突然回頭問了我一句:“你有沒有想好明天該怎樣和爹娘解釋我的離開?”

“這重要麽?”我苦笑著問道。

比起她嫁我的原因,我覺得怎麽和爹娘解釋她的離開,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