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父母之命

柳河愁說可以為我盜命,我爺爺聽完開始沉默。

農村人迷信,相信有生死輪回的說法。投胎到哪家都是閻王爺安排好的,要麽是討債來了,要麽是還債。

於是我爺爺就問柳河愁:“老話常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盜命來的孩子到底算不算我們謝家的後人呢?”

“算,當然算。有奶就是娘,誰把他養大他就是誰的後人,更何況他身上流著的本來就是你們謝家的骨血。”

聽柳河愁這麽一說,我爺爺算是下定決心。

那時候村裏人窮,多個男丁就是多個勞動力啊,可不像現在,誰家多生個兒子,半輩子都要搭進去。

盜命是逆天行事,柳河愁要我爺爺回去不要亂說話。我爺爺說曉得,然後把我留在柳河愁那裏自己一個人回去了。

也不知柳河愁用的是什麽法子,第二天他把我送回家的時候,我又重新活了過來……

聽我爹講完這件事的經過後,我陷入沉思。

柳河愁反復暗示過我的身世謎團,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和盜命有關。

他還曾說,我將來若想找尋自己的身世,少不得要用分水劍親自去探九龍窟下面的無底黑洞。

現在想想,他所盜的命八成也和那九龍窟脫不了幹系,只是不知道柳河愁盜的究竟是誰的命。

“起初我和你爹還以為你是被救活的,直到你爺爺去世前才告訴我們盜命的事。嵐兒,你總歸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才不管什麽命不命的,反正你就是我兒子。”見我沉默不語,我娘抹著眼淚說道。

她一掉眼淚,我跟著也紅了眼圈,拉著她的手說道:“娘,別哭了,我永遠是你的兒子謝嵐。你們生我養我,沒有你們也就沒有今天的我。只怪兒子不孝,這幾年沒少讓你們二老傷心。”

講心裏話,從小到大我爹娘可真沒虧待過我一星半點,除了沒有幫我成家。

可這也是因為我家裏實在太窮了,拿不出彩禮錢。最關鍵的是我自己也不爭氣,賺多少花多少。

“你也不要埋怨你爹我沒本事幫你成家,其實這裏面除了咱家窮之外,有件事連你娘我都沒說過。”我爹說道。

“爹,啥事?”

“這些年我見你在外面一直沒什麽出息,就想著幫你娶媳婦成家。咱家沒錢,但是柳河愁有的是錢,於是我就厚著臉皮找他借。誰知當我找上門的時候,柳河愁卻告訴我說你的姻緣還沒到,成家的事將來他自有安排。”

我無語了,心裏對柳河愁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

我很想告訴我爹娘,柳河愁的確給我安排了婚事,他安排我和黃河娘娘配了陰婚……

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最開始聽柳河愁講述九龍窟的來歷,我還只是當做神鬼奇談故事,現在才知道我在這裏面牽扯的說不定比柳家還要深,不然他也不會苦心積慮為我謀劃那麽多了。

左右睡不著,我打開燈,拿出裝著鮫人淚的瓷瓶觀摩起來。

鮫人淚保養的時候離不開水,這瓷瓶中裝的是王家從昆侖冰川中化出的無垢真水,其本身就至陰至純。鮫人淚懸浮其中,幽幽的散發著碧藍色的光芒。

看到鮫人淚,我就忍不住想起了黃河娘娘,想起了那天王家求婚的事,她的音容笑貌開始在我腦海中浮現。

她為了我連黃河令都可以放棄,這份感情不由得我不感動。尤其是她說的那句,一女不嫁二夫,更是讓我終生難忘。

第二天,我去了下壩村。

這古祭台自從被王家人翻修之後,立刻就成了當地的風景區,很受年輕人的喜歡,經常有大姑娘小夥子在這裏約會。

如今黃河娘娘的神像上面早就沒了紅布,精工雕琢的五官和她本人有九分相似。

端莊淑雅,多了幾分聖潔。白玉無瑕,不染半點鬼氣。

我望著神像,想著黃河娘娘那晚款款踏水而來的絕代芳華,漸漸的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河中的冷風又把我從癡迷中喚醒。

我單身很久了,對於感情的渴望簡直是日夜焦灼,很想有人在難眠的夜晚陪著我。陪我熬過年月,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互相照顧一生。

我不是衛道士,相反我那詭秘莫測的身世還很有可能站在世俗的對立面,可我心中對娶黃河娘娘為妻這件事依然難下決心。

陰陽相隔人鬼殊途,禁忌之所以成為禁忌是因為有天道人倫這把尺子在衡量。

我可以不計較她的身份,但是我家人呢?

柳河愁無所顧忌是因為他是孤家寡人一個,而我謝嵐不是。

之後的幾天,我再也沒踏上古祭台。

即便人來到了下壩村,也只是在岸上遠遠的看一眼。

老話說知兒莫若母,娘看出我有心事就問我怎麽了。

黃河娘娘身份特殊,我娘只是個普通人,說出來只會嚇到她,可這事早晚要讓我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