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羅

這家精神病院所處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僻,是在郊區以外接近另一個縣城的山坳裏,難怪之前老姚找羅先梅丈夫用了這麽長的時間。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和整個省裏面的幾乎所有精神病院都有過一定的接觸,但這家精神病院卻連聽都沒聽說過,更不用說來過。

所以,剛走進院門,看著院墻上設置的那種類似監獄才能用到的鐵絲網的時候,我感到非常奇怪,問老姚,這家精神病院到底是什麽來歷,怎麽看起來如此神秘。

老姚告訴我,這家確實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因為它專門收容一些有極端暴力傾向的精神病人,而在裏面的每一個病人幾乎都有過犯罪案底,輕的比如縱火,重的就是殺人而且不是殺一個兩個。所以,從實質上來說它是個監獄,專門關押精神病罪犯的監獄,而且這些罪犯通常都有過非常極端的犯罪歷史。

我皺著眉道:“那羅先梅丈夫怎麽會進到這地方來?他犯了什麽罪?”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去問問院長吧,看,那邊那個戴眼鏡的就是院長,他在等我們了。”

老姚和我快步走上前去,一陣場面話的寒暄之後,直奔主題,院長親自帶著我們往羅先梅丈夫的房間走去,而我,趁機打聽到了羅先梅丈夫進到這裏的原因——縱火。他確實在半個多月前回過老家一趟,把村裏的祠堂給燒了,村民們把他抓起來以後,發現他神志不清,一會裝別人去世的老父一會裝別家淹死的小孩,村民們怕他再犯事,就送來了這裏。

院長還告訴我,由於羅先梅丈夫犯的罪是縱火,他們怕他再次犯病一把火將整個精神病院燒光,所以就把他關在房間裏,只有早晨以及傍晚時分各有10分鐘時間允許出門散步。而現在已經過了散步時間,接近中午,他正在房間裏。

院長將我們帶到後就離開了,留下一個看守陪在房門口,老姚按照之前我們商量的那樣,說服看守留在門口,讓我一人單獨進去和他談話。

看守倒是非常樂意,他用鑰匙打開門鎖,開了門,用手捂住了鼻子,大聲朝裏面喊了句:“0428,有人來看你了。”然後示意我進去。

我走進房間,身後的門就立馬關上了,關得出奇地快,仿佛怕什麽東西跑出去似地,但我很快就明白其中緣由——一股惡臭彌漫在整個房間裏,令人作嘔。

我尋找著惡臭的來源,一下子就看到平板床的被褥上一坨黑黃的東西立在正中,那不是一小坨,而是非常大的一坨,很顯然,這麽大的一坨不是一次性能制造出來的,保守估計至少在5次以上。

我實在忍不住用手捂住了鼻子,將整個房間環視了一圈,忽然發現,這個房間裏根本沒人。我皺了皺眉,正欲轉身拉開房門出去問看守,卻沒想到在我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張臉,將我嚇了一跳,倒退幾步才看清楚,這人正是羅先梅丈夫,原來他躲在門背後。

羅先梅丈夫看著我被驚嚇的表情,陰陰地笑著,這笑容跟那天我在醫院轉角看到他擡頭的時候一模一樣。我趕忙定了定神,友好地笑笑,說道:“老大哥,很久不見,我還真被你嚇了一跳呢,呵呵……我今天來看看你,是想問下上次的事情,因為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只能拖到現在才來處理,希望不會太遲。”

他還是陰陰地笑著,也不說話,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

盡管他現在的相貌和神態看起來的確很像精神失常,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其實是正常的,這些表情只是他裝出來的。不過我不便於當面拆穿他的偽裝,我按照之前計劃好的那樣,從裝作“認為他瘋了”開始。

“老大哥,對不起。我知道,您現在所經歷的痛苦很大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是我害死了梅姐,從而害得你變成現在這樣。但是,我後來咨詢了律師,他告訴我主要責任不在我,那次事件純屬意外,我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上的責任。不過,我始終覺得,梅姐是因為我而死的,要不是我那天的舉動把她嚇到了,她也不會滾下樓去。所以,我心裏一直非常難過,想找到你把事情解決,苦於一直找不到你,不知道你去了哪裏。今天,終於又見到了,可是你因為梅姐的去世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我心裏更加難受。我決定私人賠償你20萬元,不知道老大哥能否接受?”

我將20萬元這個字眼說得特別重,一邊說一邊觀察他表情上的變化,但是,他並沒有像正常人那樣一聽到這個數字就出現很明顯的心理波動,而是從始至終由原來陰陰的笑容逐漸地轉變成非常陰沉的臉色,這種轉變仿佛是因為我不斷地提到他死去的老伴而造成的,至於我加重的那個20萬元的字眼對他來說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