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東南部海濱,蔚藍的海水輕撫著遼闊的沙灘,這個背倚阿爾卑斯山、面朝地中海的小村莊是享譽全球的法國度假勝地——聖讓卡普費拉。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午後陽光下的石砌露台上,他身邊全是簕杜鵑花。現在是一年當中比較溫暖的時節,露台上還種著密密的檸檬樹,從露台到地中海的陡坡上也種滿了檸檬樹,太陽為它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檸檬樹叢的盡頭是一片幹凈的白色沙灘,看上去略顯荒蕪。遠處的一大片淺海停泊著許多遊艇,海角坐落著一座古老的城堡,淡藍色的天際線依稀可見。

男人半閉雙眼,斜倚在一把鋪著絲錦緞的躺椅上,躺椅旁邊的小桌子上擺了一個托盤,他的眼瞼有些發灰。托盤上放著四樣東西:一本斯賓塞的《仙後》,一小杯法國茴香酒,一個裝滿水的大口杯,還有幾封未開啟的信。這個托盤是他的男仆在幾個小時之前端出來放在這裏的,此時這名男仆正站在門廊的陰影下等候著主人的下一步指示。這幢峭壁上的別墅是由這個男人租下來的,所以他收到信的時候並不多。有幾封信上的寄件人是紐約的康斯坦絲·格林小姐,其余的信看起來都來自瑞士的一所高級寄宿學校。

隨著時間過去,男仆開始擔心,這位以極高的薪水雇傭自己的虛弱有病的紳士是不是突發心臟病了?因為幾個小時裏他幾乎一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噢,不對,一只軟弱無力的手開始移動了。紳士伸出手去,端起那個裝滿水的大口杯,將少量的水加到那杯法國茴香酒裏,黃色的液體逐漸變成了淡黃綠色。紳士端起酒杯,長久而緩慢地喝了一口,然後將酒杯放回桌上的托盤裏。

隨即他又恢復靜止不動的狀態了。在下午陽光的映照下,周圍物體的影子被拉得越來越長。更多的時間過去了,陽光漸漸變得暗淡起來。他的那只手又開始活動,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他再次將那個水晶玻璃酒杯端到蒼白的嘴唇邊,再次緩慢而長久地喝了一口。片刻之後,他拿起了那本詩集。他緩緩地翻動書頁,看上去像是在默讀。太陽最後的光輝照射著這幢別墅的正面。來自生命的聲音從下面傳了上來:遠處人們彼此爭辯的說話聲,一艘遊艇在海灣裏開動引擎時發出的轟鳴聲,樹叢中小鳥發出的嘰嘰喳喳聲,還有一架演奏《哈農》的鋼琴所發出的微弱琴聲。

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合上詩集,將其放回托盤,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一封信上。他仍然以一種像在水中運動般的慢節奏拿起那封信,用有著長而光亮的指甲的手指撕開了信封。他取出其中的信紙,將其展開,開始閱讀。

親愛的阿洛伊修斯:

我委托普羅克特將這封信轉交給你,希望這封信現在已經順利送到你的手裏。我知道你仍然還在旅行途中,也知道你可能希望不被人打擾,不過你已經離開了差不多有一年時間,我想也許你已經打算回家了。不知你現在是否渴望結束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假期,再次開始審理謀殺案?總之,我得跟你說說關於我的論文選題的事。信不信由你,我要動身去科羅拉多州的洛寧福克了!

我得到了最絕妙的論文構思。我準備簡略地跟你說一說情況,因為我知道你沒有太多耐心,但是為了把情況介紹清楚,我得先講述一些與歷史有關的內容。1875年,有人在科羅拉多州萊德維爾鎮的落基山脈一帶發現了銀礦。於是,人們在山谷裏有河流經過的地方興建了一座采礦營地,它被稱為洛寧福克,隨後營地四周的山脈裏建起了很多民居。一年之後,1876年5月,一頭兇猛的灰熊闖進山間一個偏遠民居,咬死了一名礦工並將其吞吃了。在那個夏天接下來的日子裏,那頭熊完全占領了那一帶山區,使得那裏布滿了恐怖的氣氛。鎮上派出了一些狩獵團隊去追蹤和獵殺那頭灰熊,然而由於山區地形險峻、地域廣闊,一切都是徒然。當這場可怕的災難停止下來的時候,已經有十一名礦工遇難並被殘忍地吞吃掉了。那時候這是一件引起轟動的大事,許多地方報紙(我正是從這些報紙上了解到事情的細節的)、警局報告上都提到了此事。可是因為洛寧福克的地理位置過於偏遠,所以,在灰熊的食人行徑停止之後,這件事便很快地從人們的關注範圍內消失了。

那些遇難礦工的屍體被埋葬在洛寧福克公墓裏,他們生前的遭遇也幾乎被人遺忘了。那裏的礦井紛紛關閉,洛寧福克的人口急劇縮減,後來幾乎變成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小鎮。到了1946年,投資人買下了那塊地,並將其改建成了滑雪場。如今那裏已經成為全世界最豪華的度假勝地,人均住房價格超過了四百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