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2頁)

“就是說,”溫斯頓說道,“他們相信燃燒的荊棘[195]會說話,諾亞把所有生物物種都裝上了方舟[196],而且人會變成鹽柱[197]。對一家搞科學研究的機構來說,用這些論點是靠不住的。”

“是的,”蘭登說,“不過也有一些非宗教書籍試圖從歷史的角度來詆毀達爾文——指責他剽竊法國博物學家讓—巴蒂斯特·拉馬克[198]的理論。拉馬克是第一個提出生物為了適應環境會改變自己的人。”

“教授,這太風馬牛不相及了。”溫斯頓說道,“達爾文剽竊與否和他的進化論是否準確沒有什麽關系。”

“我同意這個看法。”安布拉說道,“羅伯特,我猜如果你問古爾德教授‘我們從哪裏來?’這個問題,他的回答肯定是,我們是從猿猴進化來的。”

蘭登點了點頭。“我現在是在轉述古爾德的看法,但他的確向我保證,真正的科學家絲毫不會懷疑進化時時刻刻都在發生著。在現實生活中我們都可以觀察到進化的過程。他認為更值得探討的問題是:進化為什麽正在發生?進化又是如何開始的?”

“他告訴你答案了嗎?”安布拉問道。

“他解釋了我也聽不懂,但他倒是用一個思維實驗[199]闡述了他的觀點。這就是所謂的‘無限走廊’實驗。”蘭登停下喝了一小口咖啡。

“嗯,這個解釋倒還說得過去。”沒等蘭登說完溫斯頓就接上話了,“‘無限走廊’實驗說的是:設想你走在一個走廊裏——走廊很長,你既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走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裏去。”

蘭登點了點頭,對溫斯頓淵博的知識很是佩服。

“然後在你背後很遠的地方,”溫斯頓繼續解釋道,“你聽到一個彈力球的聲音。當你轉過身時,你看到一個彈力球蹦著朝你滾過來。球越蹦越近從你身邊過去,然後一直往前越蹦越遠,最後淡出了你的視線。”

“說得沒錯。”蘭登說道,“但問題不是球在蹦嗎?因為很明顯,球是在蹦。我們可以看得到。問題是球為什麽會蹦?它是怎麽開始蹦的?是有人踢的?還是它很特別,就是喜歡蹦?或者說是因為走廊的物理定律使然,球只能一直蹦下去?”

“古爾德的意思是,”溫斯頓說道,“就像進化一樣,我們看不到足夠遙遠的過去,搞不清楚這個過程是怎麽開始的。”

“沒錯,”蘭登說道,“我們所能做的是觀察正在發生的進化。”

“這就跟理解宇宙大爆炸[200]有點類似。”溫斯頓說,“宇宙學家們設計出了成熟的公式,來描述過去或未來某個特定時間T的宇宙擴張。但當他們回看‘宇宙大爆炸’那一瞬間,即T等於零時,所有的數學運算都派不上用場了,就好像是在描述一個擁有無限熱量和無限密度的神秘斑點。”

蘭登和安布拉對視了一眼,對溫斯頓很是欽佩。

“你又說對了,”蘭登說道,“因為人腦沒法很好地駕馭‘無限’這個概念,所以現在大多數科學家談論宇宙時,都是從‘宇宙大爆炸’之後的某一刻——T大於零的某一時刻——著手,這樣就可以確保數學不會成為玄學。”

蘭登在哈佛的一個同事——一位嚴謹的物理學教授——對哲學專業的學生來蹭他的《宇宙的本源》研討課不勝其煩,最終不得已在教室門口貼了一張告示。

在我的課上,T>0

如果你的困惑是T=0

請去宗教系。

“那麽,泛種論[201]呢?”溫斯頓問道,“泛種論認為地球上的生命是由流星或者宇宙塵埃散播繁衍的,你們覺得有道理嗎?從科學的角度來看,用泛種論解釋地球生命的存在是完全可行的。”

“即便泛種論是正確的,”蘭登提出,“那也沒有解答生命最初是如何在宇宙中產生的問題。我們還是在回避問題,忽略了彈力球到底源於何處,把‘生命是哪裏來的’這個問題延後了而已。”

溫斯頓陷入了沉默。

安布拉一邊抿著紅酒,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倆你來我往。

灣流G550飛機爬到飛行高度後開始平飛,此時蘭登不知不覺地開始了想象,如果埃德蒙真的找到了“我們從哪裏來”這個古老問題的答案,那對整個世界來說會意味著什麽。

按照埃德蒙自己的說法,這個問題的答案只不過是他的秘密的一部分而已。

不管真相是什麽,埃德蒙的發現是用一個強大的密碼——有四十七個字母的一行詩——保護著的。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的話,蘭登和安布拉將很快在埃德蒙巴塞羅那的家中找到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