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狼(第2/3頁)

我明白這是違反了我的本性的,但我必須要忍耐。

這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因為吃不到羊和人,附近的野兔,黃羊,甚至小小的土撥鼠都已經給我饑不擇食地吃光了。我這個天生的食肉動物,草原食物鏈的最上層者面臨著無肉可食、無血可吸的窘境。

與我相比,羊真是幸運啊,用不著竭盡全力地追逐食物,把頭一低,滿地都能吃。如果我也能吃草的話,恐怕還能苟且偷生地活下去。

於是我決定吃草,做一件違反自然法則的事。我低下了頭,可我的鋒利的牙齒只適合咬斷別人的脖子,而不適合啃咬和咀嚼,我只能囫圇吞棗地一口咽下。雖然,青草帶著草原的芳香,可是我的食道與腸胃早已習慣了消化葷腥的血和肉,草在我的胃裏,接觸到我的胃液反而膨脹了開來,難受得我滿地打滾,我哇地一口就吐了出來。

我該去死了。但我想到了很多,最後,我仍然下定了決心要吃草,為了生存,必須忍受這樣的痛苦。不管你們相不相信,一定會有許多動物學家嘲笑我,說我吹牛不打草稿。但事實是,我終於吃草了,盡管這滋味令我作嘔,我吐了無數遍,又硬著頭皮吃了無數遍,我的腸胃開始消化了,我第一次排出了帶有草原芳香的狼糞。

我就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雖然我靠著不可思議的吃草方式維持著生命,但畢竟我是一頭嗜血的狼,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也許我活不了多久了。

獵人

我不得不承認,我愛上了牧羊女,她的美從第一天起就抓住了我的心。而她似乎也對我頗有好感,她讓我今天晚上到她那兒去,這真讓我渾身血液沸騰。

現在我看見她在帳篷外等候著我,在羊圈邊點著一堆火。月色下的她顯得更加迷人,她向我微笑著,她要我帶她到草原的深處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很緊張,竟提出了“羊羔怎麽辦”這樣的蠢話,其實點著一堆火,狼是不太敢來的。她跨上了我的馬背,高聳的胸脯緊貼著我的後背,讓我的臉上一陣發燙。我心跳得厲害,雙腿夾緊了馬肚子,我的馬似乎也理解了我們的心思,它四蹄飛奔,把我們帶向草原的深處。

草浪卷過馬蹄,風卷起了她的頭發。然後,我們在荒無人煙的大草原深處盡情地快樂。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和她都沉入了夢鄉以後,一聲淒慘悲涼的長嘯把我們驚醒了。又是那可惡的狼嚎,狼站在山崗上,眼睛放出可怕的綠光。它向我們沖過來了,我的弓箭呢?我手忙腳亂地尋找我的弓,而牧羊女在我身邊不停地發抖。來不及了,它沖到我跟前了,我太大意了,我們完了。它突然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我和它對視著,我們都曾要竭盡全力地殺死對方,現在它贏了。它一定一直在跟蹤著我等候著時機,它太狡猾了,我認輸,我絕望地看著它。它好像比過去瘦弱了許多,在我們的身邊轉了一圈,最後出乎意料,它掉頭就走了,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見它流眼淚了。”牧羊女輕輕地說。

“不可能,你一定受刺激了,我還從來沒聽說過狼會哭。它也許已經吃過晚餐了。” 

我見到了一只我的同類。它健壯而年輕,它的身上殘留著血的味道,就像當初我剛來到這裏一樣。它對我的落魄感到吃驚。它說它要在這片草原建立它的王國,為了表示對我這個前輩的尊敬,它允許我撿食它的剩肉。我告訴它這裏沒有食物,它則對我報以輕蔑的笑,然後它繼續前進。優勝劣汰是亙古不變的規則,我認命,但我依舊感到一種不祥之兆。

它果然到了牧羊女的帳篷前,它悄無聲息地繞了一圈,甚至連羊羔們都沒有驚動。它就像我過去那樣,身手敏捷,幹凈利落,兇猛地向羊羔們撲了過去。它一只一只地咬開了羊的喉嚨,並不是拖走了慢慢吃,而是吸幹它們的血,這種獵食的方法我早已不用了,因為這過於殘害生命,根本就是一種浪費。等它無聲無息地吸幹了二十只羊羔的血,竟似乎還不滿足,把頭探向了帳篷之中。

我該怎麽辦?

獵人

天哪,羊羔全死了。牧羊女,牧羊女。我沖進了帳篷,帳篷內一片狼藉,牧羊女躺在地上,此外還躺著兩條狼。居然是兩條,沒想到這畜牲還請了幫手,一定是分贓不均自相殘殺的。

牧羊女,她還活著,奇怪的是,她全身沒有任何傷口,恐怕是嚇昏的,我掐了她的人中,她開始緩緩地醒來。那條我從沒見過的較壯的狼已經死了,脖子幾乎被咬斷了。而原來的那條我所熟悉的狼還有一口氣,奄奄一息,渾身是血,四條腿斷了三條,眼睛瞎了一只,還有一只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它的背脊與腰腹等多處都受了重傷,皮毛撕爛了,白森森的肋骨歷歷可數,而胸口有個大洞,一大攤血噴泉似的湧出,這是致命傷。我現在必須要殺了它實踐我的誓言,我看著它僅存的一只眼睛,渴望似的盯著我,仿佛有什麽要說出口,但它必須要死,我拔出了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