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緋色迷夢

黑暗像凝固的液體一樣充滿了整個房間,暗室裏傳來陣陣沉重的喘息聲。一個女孩伏在地上,像頭受傷的野獸一樣喘息著。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破了很多處,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膚。她的皮膚白得像雪一樣,在黑暗中似乎也能發出光來,上面有無數道被抓破的血痕。纖長的深紅和嬌艷的雪白相互映襯,很淒美,也有些恐怖。

“天哪……天哪……”她把臉抵在濕冷的磚地上,用力把指甲摳進了地磚的縫隙,眼淚像條小溪一樣在地板上蜿蜒流淌。

沒想到她也被關到這裏來了,終於她也被關到這裏來了!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那個人會……不,不,這一切都是假的!這只是一場噩夢……她要好好想想,這場噩夢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要說噩夢的開始,那就是……

那時也是黑夜,不過夜色很美。水銀般的月光在天地間無聲地流淌,被初春喚醒的花草伸展著枝葉在微風中輕輕地搖晃,在暗夜中送來一陣淡淡的清香。

那時的她當然全身無傷,衣著整齊,眼中也是一片純真。她正站在一棟高級公寓下面,久久地仰頭看著三樓的某個房間。她長得很漂亮,有一張雪白的瓜子臉,一對清秀的柳葉眉和一雙長著濃黑睫毛、像星星一樣閃亮的大眼睛,高直秀挺的鼻子下面是紅得像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不過現在這張如此美麗的臉上卻彌漫著緊張、猶豫和不自信。

她神經質地用一只手捏著自己胸前的水晶吊墜,嘴裏低聲地念叨著——她反反復復地只念叨著三個字,“風千翌,風千翌……”她的聲音飄散在和煦的春風裏,就像一個魔咒在漸漸飄散。

脖子上的水晶項鏈是她費了很大勁兒從精品店裏淘的,鏈子上的水晶吊墜對著光會散發出七色的光芒。她一直把它當作寶貝,今天是第一次戴,為了和風千翌的約會。

姑且算是約會吧。一想起“約會”這詞,她就對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為了今天的約會,她還特意淘了一件性感的短裙,但即使是配上褲襪,她也不敢穿。在家裏磨蹭了幾個小時,到最後她還是穿上了平常穿的牛仔褲。不過穿牛仔褲也好,要有什麽不測的話,可以及時跳上自行車逃跑——她可是推了自行車來的。她一開始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應該不會有什麽不測吧,她只是來表白而已,但是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送上門來讓他……想到這裏她的臉紅了,恨恨地低下頭,踹了踹水泥的地面。很難說是“就像”吧。如果風千翌提出要跟她過夜的話,她肯定連想都不想就會說願意。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怕他會覺得自己是個賤女孩,並因此而討厭她,再也不願見她。雖然室友振振有詞地告訴她現在的男人沒這麽偉大,即使完美如他也是一樣。但她仍然堅定地認為自己心中的王子是腳不沾地的天使,擁有別人所沒有的聖潔。

還沒有向他表白,就打算把身體獻給他,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雖然這樣想,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了他家樓下,不過也只是到了他家樓下而已——到了這裏之後她就再也邁不動腳了,讓她上樓簡直比登天還難。

在樓下站得久了,初來時的害羞和躁動漸漸消退,她終於可以想些別的事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本市最近發生的連環殺人案。住在她家旁邊的警察韓拓月不止一次一本正經地告誡她,“黛雪落,你不要覺得我是騙你玩的,我是跟你說真的。你晚上千萬不要一個人出門,即使是白天也不要去偏僻的地方……我當警察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惡性案件……兇手十有八九是個變態。你要是撞上了他,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情……”說這些話的時候韓拓月瞪著眼睛,一臉的恐嚇意味,但黛雪落知道他並沒有誇大其詞。那的確是讓人聞之色變的惡性案件,不僅涉及了殺人,還涉及了強暴、禁錮和虐待。

這宗連環殺人案件在冬寒未退的時候悄然開始,至今已經有十幾人受害。受害者全是年輕女孩。她們先是忽然失蹤,過一段時間後就被人們發現裸體陳屍於荒野,身上的傷痕奇形怪狀,上面還有著彩繪。兇手畫在受害者身上的圖案每次都不同,但不外乎是鮮花、蝴蝶、蜻蜓、小鳥、小魚、日月、星星、森林……難以想象這些美好的東西竟是用屍體當畫布。

兇手一般先是用鮮艷的顏色描出輪廓,然後再用金色的顏料勾出線條。死者的五官和身上被毆或被刺的傷口都用銀色的顏料勾出花枝般的線條,就像它們正在發芽抽蕾一樣。更奇異的是,兇手還會讓每個受害人都銜上一朵妖艷的藍玫瑰。每個見過受害者屍體的警察都會臉色蒼白地說“那是魔鬼的藝術”。黛雪落可以想象他們的感受。那樣的畫面,乍一看很美,實際上卻包含了無盡的血腥、殘忍和邪惡,更讓人感到恐怖和寒冷。如果兇手只是把屍體搞得血肉模糊,還不會讓人太害怕。反而是這樣絞盡腦汁把屍體弄出美感的兇手才讓人感到驚悸無比——這證明他已經徹底變態了,思維已經完完全全脫離了正常的軌道。